诞生,仪表盘实时监测着精神状况、身体状况、基因的稳定性,一旦超出指标范围,其回收过程和屠宰场的动物没两样。 杀灭的过程并不人道。 但这些被当做武器、廉价劳动力、甚至是消耗品,器官培养工具的克隆产品也拥有同等的感情,他们撕心裂肺地痛叫着,此起彼伏的极高分贝,使得海底的水母一起发抖。 生杀都发生得太快太寻常,像舞台剧,比赛着疯闹。 在这个昏暗而血腥的地方,待得时间长了,何止一丝丝恐怖的气息。少年抱紧了手臂,前行着,一边不算高声地呼喊道:“Fenrir,你在哪里?” 这里的试验品“更新换代”如此之快,要在上万的序列中找到这位“Fenrir”,实属是有极高难度。 “Here.” 少年立刻循声跑了过去,见到对方的时候脸色当时便生动了,它灿烂的时候,还真的好看,说:“Hey,我叫你好久,你怎么才回答?” 虽然表情是含些不乐,但手上仍在为Fenrir换上最新的培养液,他们需要把自己浸泡在化学药水里来抵御可怕的痛苦,可是时间一长,这些营养液也会因为代谢垃圾而产生腐蚀性。 “Told You Do Not Call Me That.” 词语都拆开读了,祈使句,是命令。 少年不情愿地正要回嘴,但一对上那双绿眼睛就霎时怯生生的了,坐在他面前,可能也只搁半边屁股。 他莫名增加了叙事篇幅,大概也是为了掩盖这没由来的恐惧:“所以为什么不能这么叫你?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妈妈…哦,不,是所有人都说你这样成功的,一千万里也没有一个,所以你的代号是Fenrir,你不明白这有多……啊!” 少年突然惊呼一声,被吓得向后仰了过去。是培养舱的玻璃裂成了放射状,形形色色的试剂瓶子碎了一地。 “不……不要生气……”少年支吾着,一点没有技巧地试图安抚他,“我,我是在说你很厉害!这不是,挺,挺好的……” 想起前天看过的一部科幻电影,试验品在变成怪物之际,杀死了当初鄙夷他的科学家……少年的声音更小了,即使Fenrir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再和他对视,少年也还是招不回来吓丢了的魂。 怪不得从这个男人诞生起,就从来没有研究员敢踏足这片区域,听到Fenrir的名字,他们的脸色就齐刷刷顿时变成了乌紫,一片鸦雀无声的死寂。 所以,这到底是谁创造了,并且在囚禁、奴役着谁呢? 少年觉得自己的血管也要爆炸了,可过了一会,他就把脸扬起来,说:“可是你也叫我‘Devin’了,我也不喜欢这个名字,so call it even!” 他就这样反其道而行,像一个发音不准的傻瓜异乡人。 Fenrir的表情没有一点松动,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但少年偏偏最不能允许自己被小瞧,一股巨大的挫败感攫住了他,居然猛烈地拍起了玻璃:“Hey!我在和你说话了,我说我们扯平了!你再生气就是无理取闹了……!你凭什么……你,你要有点礼貌,这…对了,你不是也不知道我的中文名字?” 不用事后想想,他当时就清楚知道,这真是一次无古无今伟大的试胆行动。 可勇气是必须一以贯之的,少年想,所以又和那样的目光碰撞、交缠在一起的时候,对视的眼神也没有一点点淬灭。睫毛像蝴蝶颤动的翅膀,好容易迷住人。 直到Fenrir终于回应,他说得兴许比较轻,轻而又十分有份量,又或是少年怔了没有听见,但辨出了他的唇形,似乎在说:“NAME.” 少年真的、真的不再敢看他了,眼睛像在历经惊心动魄的逃亡。 “季、季天蓼。” 第83章 玉珰缄札何由达 =============================== 对方没有任何值得描画的回应,只余水浪懒懒涌动。 “你到底听见了没有?是这么写的…”少年不满这样的慢待,把名字写在纸上,每写几笔眼睫毛眨一下,最后反过来贴在舱壁上。 但他忽的想起来:“咦对了,你是不是不会中文?我教你好不好?” Fenrir兴致缺缺,他不说话,但眉梢眼角无一不在赶客。 如果少年认真阅读桌上的实验日记,他会明白这是程度再轻不过的威严了。Fenrir对omega的精神操纵能力,类比的说法来讲,足以把将万物打得粉碎,甚至引发大地震。 出于争勇情绪的耐心很快耗光,少年受不了了,忘记自己正在面对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角色,竟然摇晃起输氧的橡胶管。 威胁里带点娇气:“我教你怎么读好不好?你知道,我真的不喜欢‘Devin’这个名字,但他们都这么叫我…你上次答应了和我做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很寻常?” 所谓“上次”,不过就是昨天下午,他们第三次见面;言之凿凿的“答应”,其实只是对方当时的长久沉默。 少年知趣地没再讲话,但他也没退缩,他知道Fenrir并非是人造胚胎中诞生的无疵作品,而大概率曾经是一位自然人,这里的军用研究所会利用电子设备强化听力、视力、和肌肉力量,人脑双向数据传输、神经感知增强,增强视觉成像,等等,等等。 他的年纪不能完全窥清科学逻辑,但前两天听到几名白大褂在背地里笑谈,改造率/替换率在百分之多少还能算人类的话题,由此产生了这种想法。 或许这个人是某个战壕里捡回来一条命的大兵吧,不对,他更像个冷酷的职业杀手,一个人头的价格能买下一座岛屿的那种。 忍不住越想越奇幻,所以既然本来就是正常人,有脾气也无可厚非,fine,少年撇撇嘴。 实验记录本的空白页很多,据说是因为无人可以扼制住Fenrir的狂暴因子,所以不得不常常中断进度。 他抬头端详起Fenrir——真的有传言中那样恐怖吗? 不提别的,光是这张脸,就足以验证Fenrir绝不是克隆工厂里的流水线货。 他的英俊有种与生俱来的端肃,致使他即使在狭小的舱里这样窘迫,甚至无法充分伸展开来他那漂亮、健壮的四肢,却不妨碍他就像拥有黑曜石尾鳍的人鱼王,或者是阿波罗面孔的海神波塞冬。 总之他不该泡在药水里,他应该驾驶铜蹄金髦马驾的车,用金剑和银弓收取天鹅、鹰、狼这样的祭品才对。 少年从笔记本上扯了一页下来,桌上有铅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