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无奈道:“算了,有生机书文在,我会好得很快。这次我就不记仇了。” “你原来不嫌记仇麻烦?”他冷淡道,又顿了一下,声音弱了一些,“果真?” :嗯。 她又笑了一下,这回笑出了声,扯得嗓子疼。她有点后悔刚才说了那么多了。唉,她明明受了伤,很应该虚弱地躺平,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来着。 不过,再等等吧。 她笑够了,又犹豫着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她站直了身体,清清嗓子,不是很情愿地开口。 “不过,假如你的力量真的很久都恢复不了,而那个仇人又真的很厉害……” 他盯着她:“你要做什么?” 她踌躇片刻。一旦说出这话,就代表她想要的悠闲日子愈发遥远,堪称远在天边,说不定一辈子都得不到了。真的要承诺吗?她心中很不舍,却终究叹了口气。 算了,说吧。还是那句话,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算了。归根结底,是她最开始要带他出来,过分自信地觉得能两全其美。能不负责吗? 她苦着脸:“我本来想,你自己去复仇吧,我跑跑腿就行……但假如你一个人做不到,我就和你一起。我天赋还不错,努力修炼,万一有生之年也飞仙境了呢?我就可以帮你报仇。” 他缓缓眯了眯眼:“为什么?这也是你所谓的负责?” 她没精打采:“是啊,这叫售后全包。别问什么意思,我也忘了。” 修炼嘛,报仇嘛,无非就是更努力…… 不行,听上去还是太难了,而且很苦。云乘月想了想,赶紧又加上一些退路:“不过我可能会花很久的时间,可能我还是会经常睡懒觉,可能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以你要是可以一个人做到,那就还是努力自己……!” 砰。 她再度被他按在怀里。她感觉唇边的伤被撞得生疼,痛得眼角带泪。 “……说真的,”她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薛无晦,如果你恨我可以直说,没必要三番五次这么折腾我。” 他到底对按头有什么执著? 但他强硬地按住她,半点没有放手的意思。 “恨你?这建议很好,我会尝试去做。”他淡淡道,语气怪异,“云乘月,你为什么要这样?” “……嗯?” 她勉强发出鼻音。 “为了别人拼命,为什么?”他仿佛叹了口气,“为了一群陌生人,想要和我同归于尽。为了我,你又情愿抛弃你想要的无聊日子。为什么?过分善良,就是虚伪。” “……这不是你说的字如其人么。”她终于挣脱了一点,无奈至极,还有点怨念,“怎么说呢……唉,我要对你负责啊。我说过好多遍了。和你同归于尽是负责,帮你也是负责,这是一回事。” 很久以前她听过一个故事,细节已经忘记了,讲一个女人被卷入众神纠纷,得到一只魔盒。善良的神告诫她千万不能打开,邪恶的神诱惑她打开,说打开就能青春永驻、永远貌美。女人打开了,于是盒子里飞出无数诅咒,从此人间多了疾病、灾难、绝望……那个故事的结尾,嘲笑说美貌的女人总是软弱而没有头脑。 她当时听了故事,觉得很生气。女人也是被骗了。而且谁不会犯错?这和美貌、头脑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能站出来,努力弥补错误、承担责任,就够了。 很可惜,那个故事中,女人只是一个被嘲笑和利用的工具,从来不是主角。 明明只是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而已。和善良有什么关系?负责——这两个字有这么难?难到不借用其他概念,就无法理解? 果然,他说:“我不信。” 云乘月撇了一下嘴,想要怼他一句,却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他说:“除非你向我证明。” 她愣了一下,简直要被气笑了:“我还要怎么证明?” 他考虑了一会儿。 “今后每一次选择,都是你证明的机会。”他声音轻柔,带着不化的凉意,“你万不可行差踏错。今日你说的话,但凡有一次违背……到时候,我就不会像今日一样心慈手软,放过所谓的无辜世人了。” 云乘月正要回答,却忽然沉默了。 薛无晦以为她是为难,便微微一笑,正要再说什么。 却听她压着声音,问:“心慈手软?你不是说,你本来就不打算吸收活人精血么?你不是说那是封栩的脏东西,配不上你用吗?” 她没记错吧? 薛无晦:…… 现在收回刚才的话还来得及吗? 不愧是大夏的开国帝王,此时临危不乱,冷静地转移了话题:“闲话之后再说。旁人就要到了,我得替你处理好现场。否则,光是命师身死,你就难以解释。他是化意境后阶的修为。” 云乘月缓缓抬头:“哦。” 薛无晦保持冷静:“封栩死后,灵魂不断占据封氏后裔的身体。他当年弑君,召来孽力天谴,所以封氏不断衰落,命师也一代比一代弱。” “哦。” “……封栩占据的这个身体,一天前已经真正死去。朕正好可以将这具尸体炼制为傀儡,就说是封栩的死灵作祟,才有了今日之祸。这话原也没错,不必你说谎。” “哦。” “这么做的好处,还有一样。”他很多年没有像这样绞尽脑汁,竭力去逃避另一个问题,“你可知道,我叫你仍的龟甲有什么用?” “什么用?” “可以屏蔽岁星网的感知。如果没有龟甲,司天监就能通过岁星网监视到我的存在。不过,浣花星祠只是丙级,之后还要在乙级、甲级星祠做一番手脚,才算大功告成。” 他再略一沉吟,道:“经过今日,司天监中必然有人察觉不对。我抛出傀儡,扔去西北定州或东北霜州,正好能够引开司天监的注意,方便你我行动。” 云乘月盯着他,一言不发。 夜风经过。不是争斗掀起的狂风,也不是清新的生机之风。只是普通的风,普通地路过,普通地吹动了草木沙沙。 轻微的窸窣声,令夜色更安静。虫鸣响起了。原来这山上也不是没有其他生命。 云乘月吐出口气,无奈地笑笑。 “算了。”她说,“过去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要是以后你也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就省事多了。” 薛无晦移开视线。 “……哼。” 说得像他害怕她计较似地。 从山腰的方向,传来了呼声。 “乘月——!” 恰好在这时,东方的天空出现熹微之光。 薛无晦扭头看去,竟也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又天亮了。”他喃喃道。他原本没想过自己还会站在这里,看见新一天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