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音:“手机号麻烦报一下。” 陆归程报了一串十一位数字,喻述朝采样处扬了扬下巴:“您慢走。” 陆归程略一颔首:“谢谢。”然后转身离开,疏离而客气。 他背过身,喻述终于敢细细打量。 陆归程肩宽腰细,侧脸线条清晰峻挺,短发浓黑,肤色本是冷白,此时被夕阳涂上一层暖色,中和了轮廓的冷峻。他的肩比四年前更宽了些,挺拔的少年意气却一分未减,步幅很大,不带丝毫犹豫。 果然是没有认出自己,喻述机械地伸手拿过一根采样管放到摄像头下面,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 陆归程三两步走到徐灵面前,桌子堪堪到他大腿。他摘了口罩,露出犀利的下颌线,然后躬下身子,双手撑在腿上。 采样完毕,他朝徐灵轻轻点了下头,唇齿一动,似乎也道了声谢。喻述捏紧了手中的采样管,还真是一视同仁。 下一位很快上前,喻述收回目光,待再抬头时,陆归程已经走到路边,跨上银黑的重型摩托车,戴上黑色磨砂头盔,伴随着轰鸣声,驶向远山云霞,在燥热的夏日黄昏,带起一阵猎猎凉风。 六点四十五分,最后一人测完,喻述和徐灵双双在椅子上瘫了五分钟,才拖着脚步去换衣服。衣服脱下来轻轻一拧,地上就是一滩水。 徐灵歇过一口气,终于有力气聊八卦:“刚才那个跟你在地上画圈圈的帅哥太绝了,他摘掉口罩的一瞬间,我差点儿把咽拭子掰断。” 喻述动作一顿,极力装作不在意,头也没抬道:“是吗?我没注意。” 徐灵笑容促狭:“没注意?我可看见了,你俩小手一碰,你就激动得撞了桌子。” 喻述把手伸到徐灵眼前,十个指头都被汗水浸得泛白发皱:“我手都这样了,别说碰一下,砍我两刀都不一定有感觉。” 徐灵摊开自己的手,也是一样的皱皱巴巴:“也是,那你记住他的名字了吗?” 喻述动作一顿,随即摇摇头:“这么多人,哪记得住?” 说的不知是自己,还是陆归程。 徐灵恨铁不成钢:“帅哥的名字都记不住,你怎么考上青大的?下次注意点儿。” 哪还有什么下次? 喻述拧开矿泉水瓶,一口气灌了半瓶,然后问徐灵:“记住名字,然后呢?” 这名字她记了四年,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徐灵眼睛一亮:“然后记住他的手机号码,给他打电话,约他出来,把他拿下!” 喻述用手背抹去唇边的水渍,掩住了抿紧的唇角。当初她也曾有过这样简单直白的念头,可四年过去,她早已失去跟他招手say hi的勇气。 忽然,一串数字闯进她脑中,不多不少十一位,是一个手机号码。 ** 喻述告别了社区的同事,急匆匆赶到地铁站。如今多个区域提倡居家办公减少公共出行,往日拥挤的地铁线一片冷清。 喻述汗湿的头发还未干,就一头扎进强冷车厢坐下,可是再充足的冷气也驱不散她脸上的高温。 她本以为,除了在新闻上,这辈子不会再见到陆归程。 毕竟他们两个离得最近的时候,一个在中文院,一个在信科院,饶是她绞尽脑汁,也没能偶遇几回。 陆归程大三和同学合伙创立青睐科技,凭借人脸识别技术发家,深耕人工智能领域,各大机构抢着投资,据说港股上市已经排上了队,敲钟指日可待。 这么一想,望山苑勉强配得上陆归程的身价,又紧临高新技术产业园,他出现在附近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自己,绕过大半个京城,去一个离家二十多公里的地方去当社工,这要是让大学同学知道了,定要说她居心叵测。 毕竟当初,她喜欢陆归程这件事,是中文院的笑谈。 四年前,陆归程临近毕业,终于在学校现身。喻述那年十九岁,不会隐藏心意,也禁不住旁人撺掇,拎着豆浆油饼,穿着人字拖素面朝天地走到陆归程面前,认认真真地问他:“交个朋友吗,师兄?” 陆归程当即皱了眉,本就生人勿近的眉眼愈发冷冽,目光扫过她身后的亲友团,然后定在她脸上,一字一句把她的勇气悉数灭掉:“我不会和你做朋友。” 喻述伸手揉乱自己湿哒哒的头发,然后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防疫规定和对群众的解释话术。 电影里说,忘掉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变成文字。 她翻开崭新的一页,在上面写了“陆归程”三个字。想了一想,又在后面加了一串数字。 第69章 番外九 当晚喻述很早就上了床,本以为会失眠,没想到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梦里自己有骨气得很,昂首对陆归程说:“我的朋友多得很,不少你一个!” 闹钟五点半准时响起,喻述头脑懵懵地起床穿衣,匆匆赶到社区核酸检测点。 她一现身,徐灵就凑过来:“你说,昨天那个京A帅哥今天还会来吗?” “哪个京A帅哥?”喻述一脸茫然。 徐灵撞了她一下:“就是骑大摩托那个呀,京城多少年不发京A牌照了,他那个车牌能值好几十万。” 原来说的是陆归程。也是,见过了陆归程,哪还有别的帅哥能入眼?喻述唇角翘起来,又赶紧抿住。 “他不会来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 “首先,现在公共场所要求48小时核酸阴性证明,他昨天刚测过,没必要再测。” 徐灵不服气:“说不定他要出京呢?” “其次,你在这儿值守半个月了,从没见过他,说明他并不常住附近,也许只是路过。再次,咱们点位有三条队,他就算来了,也只有三分之一的概率在咱们这队。” 徐灵恨恨地朝她脚下喷消毒液:“你们机关干部真可怕,抬杠都要分一二三。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怎么不敢?赌什么你说。”喻述信心满满,这三条理由她想了一路,万无一失。 “输了请吃一周冰棍儿!” “一言为定。” 直到太阳西沉,陆归程也没有出现。喻述绷了一整天的弦终于松下来,朝徐灵扮了个鬼脸。 “阿姨,请问我可以拿试管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喻述循声低下头,发现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垫着脚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男孩身后的年轻女子揉了一把他的头顶:“什么阿姨,叫姐姐!” 男孩眨了眨眼,乖巧改口:“漂亮姐姐,我数过了,这次轮到我拿了!” 喻述很快弄明白了眼前的状况。集中检测都是混检,十人一组,每组的第一个人要把采样管送到采样处,这种小事大人觉得稀松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