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抬眼。 看他们诚惶诚恐的模样,姜佩兮看向身侧的人,“你得安抚他们。” “知道的。”周七颔首。 “贸然请诸位来此,是我的不是。” 他拢袖起身对造律吏们道,“但出此下策,也是为了保护你们,无人知晓你们来了府署,为我们办了事。稍后你们再悄悄从侧门出去,我会派人安全地把你们送回家。” 说着,周七向他们施礼,“今日此举,是我冒昧。待东菏之难结束,我自会对诸位论功行赏。” “有劳诸位。”姜佩兮也向造律吏们颔首致谢。 礼貌地道谢后,周七便领着造律吏往外走去,遣人将他们分批次送出。 靠着三重院的门,他陷入感慨。 周七看向杨宜从外头回来,主动打招呼:“杨主君,巧遇。” 杨宜觉得对方没话找话,他搁这儿守着,谁遇不上啊。 “朝定公。”奈何对方是周氏的人,杨宜只能接这个简陋的话茬。 并且还得给对方递台阶,于是故作关心道,“定公面上有郁结之色,不知我是否有幸替定公解忧。” “不提也罢。”他说。 那就别说了。杨宜挂着假笑,正欲再客套一句,就抽身告辞。 “不过是忠士难逢明主,郁结在心,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说不提?杨宜侧首翻了个白眼。 好烦。 “定公受周主君赏识,又多次交予重任,怎么会有无明主之说?定公这是多思了。” 周七长叹一声,“你不知我此中苦楚啊。” 杨宜只笑不接话。她大概知道朝定想表达什么,但她是不可能用自己的嘴,说出他想听的话。 “我无才干,也无野心,却频遭主君猜忌,又被小人中伤。也罢也罢,不提也罢。”哀叹之声幽幽。 “哪都是这样。” 杨宜宽慰对方,“定公还是周氏之人,是周主君的亲族。我们这些小门户,才是真的难熬。” “裴主君也不放心你们?”周七侧首看她。 杨宜瞥一眼对方。 周七被这看傻子的一眼逗笑,“是了,崧岳不会放心任何人。” “裴氏当初聘我们朝端为主妇,说的好听,什么执掌阳翟,什么交付中馈。如今看,也真是可笑。” “裴周夫人身子不好,无法操劳。裴主君也是顾惜她。” 周七嗤笑,“杨主君,这就太假了。” “真不知道,他这样的人结什么亲?既然谁都不信,何必娶主妇?” 杨宜眉眼带嬉,“也不能这么说。只是他愿意信的,不高兴搭理他罢了。” “嗯?是谁?” “定公,您这还装傻就不地道了。当初……谁不知道啊。” “确实没法不知道。”周七失笑,“所以他是为什么呢?” 杨宜摊手,“不知道。我们杨氏当初已经收到阳翟的密令,在准备贺礼了。谁料到半个月后,他突然掉头向你们周氏提亲?我们也纳闷呢。” “原来你们也不知道里头的缘由?” 周七摇头,“不知道,我们也不知这是什么路数。只猜他是厌了小姜郡君。” 杨宜不由讥笑,“他?恐怕是小姜郡君厌了他。就他那个德行,世上有几人受得了?” “阴狠狡诈,狠辣独断,猜忌心又重成那样。”说着说着,杨宜便带上极强的怨气。 大底在裴岫手底下讨生活是极为艰难的。周七想。 “他们的事也不好说,说不清是谁厌了谁。” “就是小姜郡君厌了他。” 杨宜断言道,她又瞥一眼周七,“我到这边来,就是因为收到了阳翟的信。崧岳亲笔,令我速去东菏,保卫瑾瑶。” “我感觉他一直盯着小姜郡君呢。恐怕小姜郡君前脚到东菏,他后脚就知道了。然后忙着给我写信,差我过来。” 周七恍然,试探道,“那你说,如果我用瑾瑶要挟他,东菏的事,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这次,杨宜当着对方的面翻了个大白眼。 “那你就等着他杀到东菏来,亲手了结你吧。” 想象杨宜口中的画面,周七不由失笑,“娶朝端,他后悔了吧。” “他已经怄死了。”杨宜肯定道。 “效忠这样反复无常的人,日子不好过吧?”周七看向对方,“杨主君考不考虑,换个明主?” 杨宜对上他含笑的眼睛,“搁这儿等我呢?” “苑门杨氏虽说跟着裴氏多年,但良禽择木而栖。阳翟已非可栖之木,杨主君也该早做打算。” 杨宜摇头叹息,“朝定公,就这您还说自己没才干?我要是周主君,我也不放心您。” “杨氏此次在东菏的操劳,这正是你向建兴最好的投名状。” 盘挖人才,瓜分势力,世家的行径皆是如此。 话到这里,虚伪的礼仪已没有任何必要。 杨宜讥笑道:“裴氏只是这任主君堪忧,而你们建兴……弄出私生子的,弑母杀妻的,养情人的。” 看着周七的面色寸寸冷凝,杨宜笑意愈盛,“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朝定公,我可不傻。” 杨宜对整个周氏都没有好感,而世家则是提到建兴都会唾一口。 唯有让她觉得周氏没全烂了的,是来这边修水渠的周司簿。 他不像周氏子弟。毫无趾高气昂,颐指气使之态。 世家里任谁提到小姜郡君的婚姻,都会为她扼腕叹息。 但杨宜觉得,他们还挺相配。 不再搭理心怀叵测的周七,杨宜自顾向里面走去。 杨宜在门檐下看到整理卷宗的小姜郡君。 为东菏这点压根和她无关的破事,她已经忙碌了好几天,休息的时间几乎没有。 “郡君。”她唤道。 见对方抬眼看向这边,杨宜说出她最为牵挂的消息,“我族里来信说,周司簿在苑门出现过。” 屋内的她像是被裱在画像里的仕女。 静默着一动不动。 “周司簿在苑门,确认无疑。”杨宜再次明确。 画面里的沉静氛围被骤然击碎。 她猛然站起身,往屋外走去。然而走了几步,她却顿住步子,回头看案桌上杂乱的卷宗。 “郡君?”杨宜不解。 姜佩兮转头看向屋外,夕阳的光辉已经完全笼罩天地,很快天就要黑了。 “这些法令,我很快就能弄完。” 第91章 喧闹的街市里叫卖声不断, 车马从摊贩间挤过。 相较于吆喝声的热闹,临街的雅间中沉默安静。 透过大敞的窗柩,姜佩兮俯视对面人来人往的寿春堂。进出的客人多神色凄怆, 疾病对任何人都不是好事。 她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脸,试图从里面寻觅到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