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兮说我们骗婚,难道没有吗?” “当然有,这是事实。我们确实是骗婚。” “我确实是私生子。她被骗婚后,难道不该向家里求助吗?”他问。 他又答,“当然该。这封信有它该去的地方,您不能阻拦。” “你知不知道这封信一旦寄回江陵。你就完了,建兴也将颜面扫地。” 忠诚温顺的下属忽然展露出他的爪牙,他嗤笑一声,“比我的事更会让建兴颜面扫地的有很多,例如您截信的行为。” “我是在保护你,阿朔。你怎么不明白呢?”周兴月语气叹惋。 “我不需要。”他说。 这句结束后,礼仪周全的他恭敬地向上首的主君行礼告辞。 周朔退身离去时,听到带着怒意的训斥。 “她这次愿意去阳翟?你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就是想借此毁了你。当着九州所有世家揭露你的身份,让你丢尽脸面。” 周朔没对这道预言做出任何反馈,而是沿着自己原先设想的举动,严格遵守。 他试图维持自己的最后一点体面。 政事堂空了下来,气氛一时压抑。 回到主君身侧的许芡语气迟疑,“周司簿不信?是字仿得不像吗?” 说着她又自己否定,“不可能呀。以前都没失过手,怎么就这次仿得不像了?” 脸色阴沉的周兴月冷笑道,“我看他真是被姜氏迷昏了头。” 许芡微愣,作为心腹的她立刻推测主君的意思,“那您是要处理掉……” 茶盏被重重搁到案上,周兴月敛下眸子,“不急。朝成那边和韩氏闹着,朝定这边倔着。阜水的事儿还没人办,再等等吧。” “还是主君您宽洪海量。” 天色越发暗了。 春分未至,还是白短夜长的时候。 周朔走在渐暗的路上,路边已经点好了宫灯,一盏盏亮开光,灼开黑暗。 可他还是觉得看不清脚下的路。 惦念了整日的梧桐院华灯璀璨,里外都点着灯。 眼望去,连块适合他躲藏的暗处都没有。 院里的仆婢向他行礼,又匆匆离去。 所有人都很忙,除了他。周朔想。 他看到了妻子。 如烟如雾的琼花因走动而散开,跨过门槛,来到他的身边。 “在找什么吗?”周朔询问妻子。 姜佩兮颔首,“我镯子没了,怎么也找不到。” “白玉的吗?” 姜佩兮否认,“金镯子。” “那算不得珍贵。”周朔评价道。 “那可是金镯子,錾刻得很精美。” 他们相携向屋里走去。 周侧是继续找东西的仆婢。 “金有价而玉无价,丢金总比丢玉好。” 姜佩兮不认可他的安慰角度,“我哪个都不想丢。” 姜佩兮没丢镯子。 发动梧桐院上下,是想找罂麻子。 在得知自己被下毒后,姜佩兮找过几个大夫问罂麻子的毒性和发作状态。 最终确认她没直接吃过罂麻子。 服用罂麻子的发作速度很快,服用者会陷入癫狂,神志不清。 根据自己的症状,姜佩兮觉得自己更可能是长期接触。 这次一回建兴,她便让人以找镯子的理由,吩咐仆婢们把梧桐院给搜一通。 真正想找的东西,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建兴的每个大夫都给她看过诊,却从未有人告诉她体内存毒。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都在旁观,很可能就是奉命闭嘴。 主人家进到屋内,仆婢们招呼着摆膳。 在这个间隙,他们先去看孩子。 在走过层层挂起的帐幔时,身侧的人突然开口:“佩兮讨厌我吗?” 姜佩兮怔了一下。 这语气这腔调,是不高兴了。 她不知丈夫情绪低落的缘由,只是说,“现在不。” “什么时候会讨厌我呢?”他问。 “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了?还是打算做?” 周朔否认,“没有。” 姜佩兮伸手去拉他,却被他避开。 “如果你再躲,我就可能讨厌你了。” 这句说完后,姜佩兮如愿牵住了丈夫的手。 在结结实实牵住后,被牵住的手化守为攻。 姜佩兮的手腕被丈夫握住,下一刻,她被丈夫抱入怀中。 姜佩兮懵了一瞬,转眼就看见自觉低头的侍女。 “都是人,你怎么……”她压低声音,脸颊开始变烫,“松开,等待会没人再抱。” 丈夫并未听话松手,仍腻腻乎乎抱着她。只是给出她选择,“可以推开我。” 姜佩兮没推。 眼见所有侍女头都低下了,姜佩兮放弃挣扎。脸丢完了,挽回已经来不及。 她抬手回抱,放轻声音,“怎么了吗?” “没什么。”他说。 低沉了一路的情绪被妻子的回抱安抚住,“我在主君那做错了事,被训斥了几句。” “她骂得很凶?” “算不上。” 颇为富庶的姜佩兮有养丈夫的底气,“不想继续当差的话,就不当。我可以养你。” “不嫌弃我吗?” 姜佩兮了解自己,她是极苛刻的人。 这样的承诺她不能轻易许下,于是她粗浅地列出要求。 “你不能做很出格的事。” 他便顺从地答应,说“好”。 第102章 周三和秦斓是少年相识, 两人也志趣相投。 他们前世因丧女而和离,姜佩兮觉得惋惜。 今生一再提醒他们关注孩子,周杏平安活了下来。可他们夫妻现在却吵得很厉害, 连和离的话都说了出来。 他们争吵的原因是什么,姜佩兮没能从秦斓那问出来。 周三也口风很紧, 完全不告诉周朔。 只是父母在争吵时,无辜懵懂的幼女分外可怜。 面对争吵, 长者尚且会心情不佳, 勿论年仅六岁的孩子。 姜佩兮看着不忍心, 便和秦斓商量把周杏带到阳翟参宴。大人的矛盾, 实在不必邀请孩子作为见证者。 秦斓同意后,周朔才问周三。 得到孩子父母的同意,周杏被姜佩兮带在身边。 车马颠簸,孩子的状态都不怎么好。 周杏蔫蔫的,靠在姜佩兮怀里。善儿则严重许多,食欲不振, 路上还发了场热。周朔一路都抱在怀里。 好在他们的路程于二月初十结束。 抵达阳翟的山门时。姜佩兮松了口气, 她将赖在怀里孩子的额发抚开,“待会拜见下主人家, 就能休息了,再好好睡一觉。” 周杏抱着她, 闷闷应声。 车外的仆婢将请帖交予看守的门仆, 等待其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