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书叹气:“怎么,是老太太又让你劝我。” 被一眼看出端倪,鹤镜干笑两声。 “不是,你家大业大的,连个继承人都没有,这像什么话,你即便是不想娶妻,好歹也寻个良家子给你诞下继承人才好。” 程砚书只端杯饮酒,还笑着向他敬酒:“不劳侯爷费心。” 鹤镜无奈,摇头晃脑:“算了,谁让我们程阁老不止学富五车,精明能干,还是个大情种,有时候我真想不通,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忠于一人。” “怎么讲呢,从娶她之后,就没想过别人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谈天,下棋,中途一个侍从对程砚书耳语两句,他手中的一颗白子直接掉落在棋盘上,发出的清脆声响格外清楚。 鹤镜惊讶不已。 他从未见过程砚书有这种失态的时候。 程砚书再也没了下棋的心思,他起身,匆匆别过鹤镜,也没有坐轿,直接骑马回府。 直到了外书房,里面已经有一人在等他,是他派出去多年南下寻子的林州。 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程阁老,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颤声道:“找到了?” 林州同样激动,十七年前他领二爷的命为二爷寻子,茫茫人海、大海捞针,没想到十多年过去,真让他找到了当年二爷丢失的儿子。 “在随州,长于道观,年方十七,名程玉璋,还是用的二爷起的名字,容貌与二爷极似,又继承了先夫人的丽质,读书极佳,现已经是秀才,不日便会去参加秋闱,二爷,恭喜您有后了!” 程砚书眼中逐渐生出薄薄的水光来,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他以为不会找到,没想到上天垂怜,让他寻回了与知儿的孩子。 玉璋、玉璋! 是他为孩儿起的名字。 当年他夫人诞下麟儿不久,宫中赴宴,一场大火,死伤无数,母子均被大火围困,那件案子他翻来覆去研究了许久,找到万分之一的希望,就是儿子或许还活着,他夫人急中生智,将他们的孩儿放入木盆,沿着太掖池的水放了出去。 他精通易理,算准此子就在南方,便派人寻觅。 这一找,就是整整十七年。 就在他都不敢再抱有期望的时候,竟真的寻到了! “他……”程砚书哽咽。 “二爷放心!属下已经派了人暗中守护少爷,随时都可以接他回来。” 程砚书这才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容色渐渐恢复平静。 “他现在……怎么样?你们怎么找到他的。” “说来也是缘分,属下在随州及附近找寻,里里外外翻了一遍,一直未果,那日偶然在路边见到一手抄书,随口问了佣书者何人,得知是叫程玉璋的,属下便顺着查了下去,找到了少爷。” 林州眼中含泪,“少爷生活清苦,日子过的艰难,已经成亲了。” “他成亲了?娶的是什么人。” “是随州城江知州的嫡长女,江春月。” 程砚书微微拧眉。 林州知道二爷的疑惑:“这门亲事属下调查过,是源于江府内宅妇人的设计,随州江府掌权夫人心思歹毒,对江府原配所生的嫡长女厌恶,便设计她下嫁给穷苦人,没想到恰巧遇上少爷。那妇人后来还曾派贼到少爷家行盗,被属下拦下。” “他们夫妻如何?” “据属下观察,他们较为和睦,看得出少爷对那位江府嫡女很上心,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那位江府嫡女似乎对少爷有异心,在外面蓄了私宅,还买了铺子,未曾告知少爷,也不愿将财产与少爷分享。” 程砚书听闻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这小姑娘倒是有趣的很……不过,以玉璋现在的情况,那江府的嫡长女嫁给他,确实是低嫁了。” 林州内心不服,此女子根本配不上少爷,二爷是嫡子,二爷的孩子是嫡长孙,将来是要掌管整个程家的,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二爷,要不要立马联系随州的人,将少爷接回来?” 程砚书已经恢复如初,深不可测,好一会,他敲定答案。 “不必,既然找到了,回来不是问题,马上就是秋闱,等他考完了再说也不迟。” 二爷就是二爷。 程砚书是有顾虑的,倘若在玉璋年少时就找到他,大可以立即将他接回,只是他都这么大了,脾气秉性基本定型,也有自己的主意,相认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在程阁老的车马回到城内后,城门楼恢复平常,一个经商的队伍满载着南方的货物进了城,后面的一辆灰色的马车里,车帘被打开一点,露出半张清凌凌的脸,此人正是随车队来到京城的江听澜。 终于到京城了。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江听澜十分惬意。 是她之前格局小了,分明她已经有了预知未来的通天本领,就算不通过嫁给程玉璋,她也能为自己谋个锦绣路。 她江听澜是被上天眷顾的天命之人,注定不会平凡,她要在这京城之中,荣耀富贵。 —— “慢点,小心脚下,不要磕碰了。” 一众小厮抬着新购置的家具往院子里面来,江春月站在门口,望着对面紧闭的漆门,抽了抽嘴角。 多幸运,江政禹送他们的宅子,竟然就在自己买的宅子对面,自己跟自己做邻居。 她已经让琪清交代过了,暴露的可能性不大,就是挺考验她的定力的。 回想这段时日,江春月觉得如梦似幻。 江政禹刚回来时她还志得意满,想靠他对付王氏母女,顺便和离,最终的结果却是,和离不成,王氏被关,江听澜失踪。 离开江府时,她跟江政禹单独见了一面。 最近家里发生了许多事,江政禹苍老许多,两鬓的白发又生了好几丛。 他坐在书案后,神情有些疲惫,他知道她来找自己的目的:“皎姐儿,你妹妹这次,确实做错了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心存芥蒂,我替她向你赔罪,只要你们夫妻好好的,你做好玉璋的后勤,他若是考个……” “父亲!”江春月越听火气越大:“您为什么说的这样轻松,好像江听澜她下药害人又杀人的事多么简单普通一样,这可是命案,您是随州知州,随州的父母官,那张潘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侍卫,又是谁家的儿子,谁家的父亲,您私自压下这件事,您对得起您书房里挂的克己奉公四个字吗?” 江政禹的威严被挑战,他被激怒,一掌拍在案上:“江春月!你是在质疑你的父亲吗?这件事已经交给通判调查,我没有隐瞒,何况,她是你妹妹,是我女儿,你要我怎么办!” “她是我妹妹就能给我夫君下药,意图染指我夫君,她是你女儿,就能畏罪潜逃,被您有意纵容,然后还要劝受到伤害的我,让我也对她宽容,您这心偏的,母亲黄泉底下都听到了。” 江政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