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赐下安宁与祝福之地。 或许,在别处的修道院中, 牧师与主教们可以获得一些权柄,这让他们与修女们同样拥有进出修道院议事的资格。 但, 这里是塞勒村修道院! 神甫女士与她的修女们,牢牢地掌控了整所修道院, 将那里变成了真正不容侵犯的清修之地。 哪怕是在塞勒村任职十年之久的博克斯牧师, 也从没尝试过踏足修道院半步。 甚至连内堂这样的中间区域, 他都很少涉足。 所以,哪怕博克斯牧师在栅栏门前叫嚣许久,都没有尝试真正地推开那扇未上锁的门。而当栅栏门在博克斯牧师面前打开的时候,他反倒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良久。 博克斯牧师盯着纱弥神甫的眼睛:“神甫女士,你被蛊惑得近乎失去灵魂了。” “是吗。”纱弥神甫不带什么感情地笑了一声:“那么,牧师先生的查证工作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她的声音平静极了,几乎和主持晨祷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众目睽睽之下,博克斯牧师咬着牙,瞪着圣女的眼睛:“我一定会抓到魔鬼的证据,以主神的名义!” 说完,他愤愤地转身离去。 “您尽管随心而去吧。” 纱弥神甫合适手掌,低头祈祷:“夜深了,愿主神保佑博克斯牧师仍记得回家的路。” 等到牧师先生怒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教堂门口以后,纱弥神甫轻轻拍了拍手掌:“孩子们,回到房间去吧,这是休息的时间。” 小修女们纷纷应声,安静地、规矩地回到了修道院。 纱弥神甫和苏娜一起走进了教堂,牧师先生没有养成随手关门的好习惯,不得不由她俩亲自去将教堂的正门与中门关好。 苏娜和纱弥神甫一起将金属的锁环扣住,闲聊般地发问: “牧师先生似乎……有些惧怕修道院?” 这是苏娜从博克斯牧师的眼神与微动作中读到的,是个让她十分好奇的细节。 纱弥神甫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是的,他确实在恐惧。” 稀奇。 苏娜在心里嘀咕:都敢堵门叫嚣了,结果居然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吓跑了…… 纱弥神甫收起了钥匙,和苏娜一起慢慢往回走: “圣女阁下认为,什么才是最不容质疑的禁忌?” 嗯……问得好。 火力不足恐惧症患者——圣女阁下本人可太有话要说了。 圣女的卧室外间,还存着一大堆火药原料呢…… 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纱弥神甫根本没打算听到苏娜的回答。 她平静地开口,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 “九年前的某个夜晚,一个醉酒的男人闯进了教堂,他是个来自村外的商贩。 “他似乎醉得厉害极了,嚷着要这里最漂亮的姑娘陪他良宵一度。然后,他推开了这扇栅栏门,闯进了修道院,扯着安妮的袖子想要搂抱亲吻她。” 说着,纱弥神甫指了指那道看似脆弱又低矮的铁栅栏门。 果然……苏娜在心里啧了一声。 无论在哪里,耍酒疯的混蛋都格外惹人厌恨。 喝了点酒就敢来修道院发疯,不就是看准了这里只有一群看起来好欺负的修女吗? 苏娜不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她更担忧那个无辜的小修女。 她追问道:“后来呢?” 纱弥神甫的情绪十分平静,继续讲述: “后来……修道院里的其他修女们发现了这场荒唐的误会,她们把安妮从那个男人的手中抢了出来,并勒令他离开。 “但那个男人并不惧怕这些最多十几岁的小女孩,反而哈哈大笑,声称要从她们中间挑选一个最漂亮的女孩娶回家。 “然后……” 纱弥神甫微笑着伸出手,指了指一处距离铁栅栏门几十步的地方。 “然后,那个男人的血,从那里,一直拖到了栅栏门前。” 苏娜的呼吸一顿,瞳孔在斑驳的光线里微微收紧。 “在修道院里,我允许我的女孩们以任何武器抵御她们认为的侵略者。 “所以,女孩们握起了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壁炉铲,黄铜水壶,铁皮桶,马毛刷子,甚至是一本木质封壳的赞美诗集。 “那个男人没能爬出这道栅栏门,也没能活着离开这座教堂。” 苏娜微微颔首,轻声说: “精彩的结局。” 精彩极了。 像是原本枯燥的传记上面被无意间溅上的一抹血迹,整篇传记都因它而变得鲜活。 ——最精彩的部分是,纱弥神甫是塞勒村的最高话事人。 所以,只要神甫女士首肯,这个妄图在修道院里撒野的男人就会被丢去荒山喂野兽。 但这话纱弥神甫没有说出口,苏娜也没有提。 她们心照不宣。 纱弥神甫平静地微笑着,给这个十分迷人的故事填上了结尾: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擅自打开那扇栅栏门,哪怕它从不上锁。 “无论是祈祷还是警告,都不会比一段由鲜血写成的故事来得更加直截了当——这就是独属于塞勒村修道院的,最不容质疑的禁忌。” 唐尼兹到来的时候,正是难得晴朗的午后。 “我的副手已经带着人来了。你知道的,入冬以后,很多老伙计都闲得发慌。”唐尼兹的神情有些憔悴,估计是昨晚没怎么睡好,但他的神态里有藏不住的兴奋:“他们都很乐意来赚这笔钱。” 纱弥神甫点头:“定下开工的日期了吗?” “越早越好,如果人手能到齐,我恨不得立刻开始。” 唐尼兹笑着说: “镇子上的教堂早早地向我预定了一大批煤石,要处理好的那种,据说打算招待什么大人物。我本来还在发愁去哪里找煤石呢——哦,神甫女士,不要用那种眼神瞪我,你知道的,我一向不会和金镑作对。” 纱弥神甫的眼神有些冷,但她没说什么,只是似有似无地嘲讽了一句: “的确,有时候你恨不得把自己的灵魂明码标价。” 唐尼兹默认了这是在夸奖他: “我只有一个灵魂,所以标价会非常高。” 苏娜安静地坐在旁边,全当自己在听相声。 纱弥神甫的厚重神秘面具之下,居然出人意料的是个会开玩笑的人啊…… 插科打诨的话题很快结束,唐尼兹的表情转向严肃。 他望着纱弥神甫,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了一卷莎草纸,那上面已经工整地写好了大半页的文字: “这是契约书,神甫。虽然我们是老朋友了,但在金钱的问题上,我还是喜欢把所有条款说清楚。” 纱弥神甫的态度表示这是习以为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