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娜快走几步来到布利妮女士身边站定，体贴地与她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微笑着赞扬： “很了不起的设计，布利妮女士。” 登上来才知道，这道城墙顶上的内外两侧都做了防护墙，用铁链与木板做了固定，高度至少到布利妮女士的腰间。 这样一来，安全性就大大提升了。 布利妮女士的笑意很浅，但看得出发自真心：“我很喜欢这份工作。” 精神状态良好，情绪比较正向，目前看来安全系数很高。 苏娜暗暗在心中做了个评估。 她微笑着说：“看得出来，您很珍视它——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苏娜边说边转过身，让自己面向村外的夕阳，将双臂轻轻搭在石墙上，微微侧过脑袋望向布利妮女士。 这是一种身体语言。 她要让情绪敏感的布利妮女士感受到足够的安全感，那么首先就得把握好交流时的尺度，哪怕是长时间的注视或者过大的肢体动作，都有可能诱发不必要的负面情绪。 那么就干脆做出一副并不在意的姿态，让布利妮感受不到关注，自然也就不会导致情绪的过分起伏。 “这里的人很好，没有什么额外的需要。”布利妮女士说话的速度有些迟缓，但发音很清晰，话语中的情绪也很平和：“我喜欢这份工作。” 她又重复了一次……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啊。 苏娜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了：“您很有设计的天分，布利妮女士，这份工作非常适合您。如果塞勒村未来需要建设类似的建筑，我希望仍然能得到您的帮助。可以吗？” 布利妮女士答应得很快：“如果是塞勒村，我很愿意。” “塞勒村会让人感到放松，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现在看来，您与我似乎有着相同的见解。” 苏娜微笑着将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有似乎一望无际的荒原，风带来了枯草独特的气味，令人心旷神怡。 布利妮女士也学着苏娜的样子，将双手搭在石墙上眺望荒野：“是的，这里很轻松，除了村民有时候会热情得让我想要逃避之外……但他们并没有恶意。” 的确！ 经常被村民集火以至于已经有些脱敏的圣女阁下在心中感慨了一句，并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 布利妮女士继续缓慢地说： “我喜欢这里的原因是，它让我相信，人并不是非常可怕的。 “我不喜欢人，也不喜欢接触人，或许以后也会是这样。但在塞勒村，我并不害怕给我披外衣的大婶，也不会抗拒小孩子递给我的热面包。 “我曾经来到过这里，那时的我似乎还是个孩子，和您一样——不过，我记不住太多那时候的事情了，也许是因为那些记忆太糟糕，所以我把它们忘掉了。 “但我一直都知道，这里很安全，很……好。” 布利妮女士就这样慢慢地说着。 其实她的逻辑并不算清晰，但在这样一个阳光温暖的冬日下午，这或许是她第一次对哥哥以外的人敞开心扉，就像常人一样，和朋友漫无边际地闲聊。 苏娜微笑地倾听着。 她很擅长扮演一位合格的听众，偶尔的应和赞许、恰如其分的引导话题、不动声色的提问，这些都能让聊天在轻松的氛围中持续下去。 这并不只是一场闲聊，苏娜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位渴求痊愈的患者正在自救。 布利妮走过晦暗惨痛的年少时期，走过被兄长悉心呵护的疗伤期，走过犹豫徘徊的迷惘期。最终，她谨慎地选择了看起来最温和无害的年轻圣女，小心翼翼地，想要重新建立起与世界的联系。 这是一次尝试，像是幼兽翻出柔软的肚皮，小心试探世界的善意。 布利妮女士很幸运。 她只是微微打开了心门，就有很多美妙的东西挤了进来—— 圣女温柔的轻语，冬日下午的暖阳，还有荒原上自由奔跑的风。 她们聊了很久。 聊石头，聊村民，聊兄妹二人那栋不太常住的房子；聊教堂，聊商队，聊总是不正经的唐尼兹先生；聊馅饼，聊热水，聊左格雪山和更远的远方。 也偶尔会沉默，听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像遥远的海浪。 直到这个下午的尾声，太阳慢慢靠近荒原的尽头，风也变得有些冷。 她们看着太阳变成橘红色，将云彩都染上鎏金。 苏娜往手心呵了一口气，微笑着望向布利妮：“夜晚很快会让这里冷下来，我们也该回去了。” 她示意了一下楼梯的方向。 见布利妮点头，苏娜拢了拢自己的披风，小心地走了过去。 在苏娜即将进入小塔楼的时候，布利妮突兀地再次开口：“我想尝试一下你说的热水……我很好奇。” 毫无预兆的直言请求，但苏娜却舒心地笑了。 她仿佛看到布利妮女士小心地从心门中迈出了一步，正胆怯地观察外界的反应。 “乐意至极。”苏娜微笑着说：“稍后我们就去教堂吧，带上布莱克先生一起。” 天色昏暗。 但苏娜清楚地看到，布利妮女士的眼中，有细微的光芒正如星辰般熠熠亮起。 那是漫长黑暗之后，终于照进心门中的光。 第53章 雪天 ◎一个唬人的响亮名头◎ 苏娜很喜欢雪。 自从来到塞勒村之后, 这是她看到的第二场雪。 与第一场雪不同，这次的雪来得异常急迫。 晨起时还只有薄薄的雪层，等到晨祷会结束的时候, 路上的积雪已经可以埋过人的鞋面了。 教堂中的炭火一如既往，燃烧得很旺盛。所以苏娜将木窗推开了一扇，裹着她的雪白兔毛披风独自坐在窗边, 欣赏鹅毛般落下的雪花，与银装素裹的塞勒村。 在其他门窗紧闭的情况下, 这扇打开的窗户并不会透进太多的冷气。 这场雪中的塞勒村显得格外安静。 毫无疑问，这样的雪天会让城墙的修筑工作变得无法进行下去, 姑且不论会结冰的泥浆与难以挖掘的地面，单是在这样的雪天里攀高搭建，都会十分危险。 所以，纱弥神甫在晨祷会结束时, 宣布这天的修筑委托暂时取消。 好在村民们经过这将近两个月的工作，几乎都在家中囤积了不少无烟煤石与木柴，这些燃料足以让他们安稳而温暖地度过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雪。 苏娜将肩膀轻轻地靠在木质的窗台上，庆幸地想： 幸好煤炭已经分发到村民们的手中了。 无论是纱弥神甫还是自己，都提前预见到了这场漫长冬季中潜藏的危险, 及时地赶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将危机提前扼杀在萌芽时期。 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