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皇帝犯下的第二个严重错误。 其致命程度,甚至远超对喀琉斯将军的调任。 皇帝莽撞而执拗地认为:伦纳斯家族的女儿都能如黛尔琳一般,帮助他重新撑起整个皇室的荣耀与尊严。 然而查尔克皇帝不知道的是,黛尔琳皇后是被作为伦纳斯家主继承人来培养的,她的眼界与手腕本身就是伦纳斯公爵精心培养的结果。 换言之,就算黛尔琳没有成为皇后,她也必将成为拜朗士帝国首屈一指的女公爵。 这样的黛尔琳皇后,又岂是普通女孩能轻易替代的? 何况,查尔克皇帝实在太过急切于联姻,这导致他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隐秘问题: 正值婚龄的梅丽·伦纳斯,原本是教皇古斯塔夫的未婚妻。 ——当然,教皇必然终身保持单身,不能拥有婚姻和伴侣。 但这并不妨碍梅丽和古斯塔夫彼此间的亲昵关系。 在梅丽本身就没有政治远见的情况下,她更倾向于感情深厚的古斯塔夫教皇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黛尔琳皇后会指导皇帝坚定否决教廷的逾距提案; 但梅丽只会微笑旁观教廷逼迫皇室通过神职豁免议案,然后坐在惶然的查尔克皇帝身边沏花茶。 于是,在黛尔琳皇后离世的十几年里,皇室的地位一降再降,原本属于皇室的权利逐渐被教廷蚕食分割,贵族们也会在某些利于自己的法案上推波助澜。 终于,帝国统治沦落到了如今混乱无度的局面。 伊丽莎白皇女轻声说:“值得庆幸或侥幸的是,当前情形仍未触底。” 苏娜颔首表示认同。 这并不是个乐观的评价。 与其称事件还有转机,不如说,当下的局面仍未发展到最糟糕的情况。 查尔克皇帝虽昏庸无能,却至少懂得要守住皇室最后的底线,将治国的权力明确分割在教廷的权限范围之外。 “若是理查德皇储继位……” 苏娜没有说完,她与伊丽莎白皇女的思维方式高度重合,无需作过多赘述。 显而易见的,如果理查德皇储顺利登上了皇位,那么拜朗士帝国的皇室……也就真的名存实亡了。 苏娜轻轻摇头:“我对此感到无法理解,殿下。” 为什么一定要把皇储的位置交给理查德? 就因为他是皇室的长子吗? 那位理查德皇储完全没能遗传到黛尔琳皇后的聪慧机敏,反倒是将父亲的莽撞学了半数有余——在听完皇室密辛之后,苏娜更怀疑是古斯塔夫教皇有意为之,故意将皇储殿下养成了这副最适合做傀儡的模样。 如果皇室真的没有继承人也就算了。 可是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伊丽莎白皇女都是皇储最为合适的选择啊? 是为了保护皇女殿下,避免引来教廷的敌对迫害吗? 考虑到这位查尔克皇帝陛下的行事风格,苏娜对此表示怀疑。 面对苏娜诧异的目光,伊丽莎白皇女垂下眼睛,湛蓝的眼睛里带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暗淡。 她轻声说: “因为我害了母后。” 这不仅是查尔克皇帝心中难以逾越的遗憾,也是伊丽莎白皇女自己心中的愧悔。 但是,那双湛蓝眼瞳中的阴霾转瞬即逝。 伊丽莎白皇女即刻抬起眼睛,平静地直视着苏娜: “但这绝非将皇室的权利尽数让渡的借口。政治与权力可以是筹码,却绝不该成为哀悼与私情的纪念册。 “我需要更多助益,为了有朝一日必将上演的最终争夺。 “母后亲手塑造的荣耀,我必将它重新夺回。” 伊丽莎白皇女的长相与黛尔琳皇后并不十分相似,但苏娜恍惚觉得,她从这位年轻的皇女身上见到了那位曾经的帝国明珠。 这就是皇室继承人应有的手腕吗? 哪怕对面是血脉相连、立场完全一致的堂姐妹,伊丽莎白皇女也并未允许脆弱的情绪外显太久,而是顺势利用情绪强化了自己的潜意识目标…… “神甫女士说得对,殿下。” 伊丽莎白皇女微微一顿:“什么?” 苏娜微笑着说:“您是为了那顶皇冠而生的。” 两人了然地相视而笑,默契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有个问题困惑了我很久,殿下,我不知道这背后是否有什么阴谋。”苏娜单手支着自己的下颌,姿态如同闲聊:“您对教廷的安德烈枢机卿是否有所了解?” 如果不是这位枢机卿的颠倒乾坤,苏娜现在应该还在改建丹弗镇,而不是将那边的事务丢给皇家骑士团和纱弥神甫,在人生地不熟的圣城匆匆立足。 虽然从现在看来,似乎也没那么生就是了。 如果真的形势所迫,相信伦纳斯家族和汉森家族都会给自己留一席之地…… 但是关于安德烈枢机卿的事情,苏娜觉得最好还是与伊丽莎白皇女报备一下。 伊丽莎白皇女顿了顿,回答: “仅限于知晓这个人的存在。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问题吗?” “这位安德烈先生……” 苏娜刚想回答,一阵敲门声突兀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皇女殿下轻轻抬手示意中断对话。 继而对着门口吩咐:“请进。” 在得到伊丽莎白皇女的允许后,侍女贝伊推开门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皇女殿下,陛下召见。” 第99章 邀约 ◎关于四人开五个群聊这件事◎ 皇帝的寝宫里。 黄铜打造的皇室纹章雕刻在墙壁之上, 白银与黑铁的长剑作为特殊的装饰品摆放其下,在灯烛燃烧的火光中散发出熠熠的光辉。 壁炉烧得很旺,整个房间里充斥着被烘烤的干燥温度。 查尔克皇帝披着厚重的羊绒睡衣, 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中。从皇帝的领口中能隐约看到包裹伤口的纱布,是前日晚宴上那场刺杀存在过的有力佐证。 这位帝国皇帝的表情有些疲倦,仿佛那场刺杀令他在短短几日之内苍老了十岁。 哪怕是在面对自己的子女时, 查尔克皇帝也显得神情恹恹,比起温馨的家庭成员夜话, 更像是为了商讨事情而强打起精神一般。 “请坐,我的孩子们。” 理查德皇储和伊丽莎白皇女早在皇帝的房间外就已经碰面了。 但伊丽莎白皇女只是疏离而礼貌地向身为皇储的兄长行了个屈膝礼, 而皇储殿下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的妹妹,甚至懒得分个眼神给她。 两人在皇帝身边的矮凳上坐了下来。 “突然传召你们前来,希望没有太打扰你们各自的生活。” 查尔克皇帝慢悠悠地指了指他面前的矮桌,那上面放着一份略显褶皱的文书, 纸张边缘的金色暗纹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