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却既薄又淡,再加上眼神十分清冷,竟令人难生亲近之意。 江晓初猜测这人恐是性格高傲,不喜欢嬉笑作态之事,于是稳稳心神,才走近去过,待发现莫祺然正与那人一同饮茶,便又转了个心眼没喊老板,而是规规矩矩叫了声“先生”。 金嘉延饮茶却不喝酒一来是他本就矫情不愿流俗,再则是他自小身体便不大好,一直悉心养着,所以诸事控制。江晓初因此而改了对莫祺然的称呼正好遂了他喜好风雅的心思,把桩别人眼里老板介绍生意的买卖变成了先生引荐学生的小谈,他这才抬头正眼看了看对面的男孩。 这一看不要紧,明明是浓艳锐利的长相,神情却十分清雅温婉,正所谓: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又道是: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晓初,这位是金先生,你说你学过些茶艺,不如来陪我们喝茶。”莫祺然看出金嘉延对这一声“先生”有所动容,于是也跟着换了称呼。 金嘉延一听说着男孩学过茶艺,就有心要瞧一瞧,至于他有没有想着要看出点漏子然后暗自嘲讽一番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因为江晓初没给他这个机会。 “这壶不是咱们店里的吧?”江晓初坐到金嘉延身边,伸手摆弄茶具,把茶海上的物件按形状大小归置的错落有序,然后边重新煮水边端详金嘉延跟前的大彬六瓣梅花紫砂壶。 莫祺然见金嘉延没接话,他也就没有点破,只是问道:“怎么?我还不能拿出点好东西赏玩吗?” 江晓初因为搬了新家又闲了几天,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买点用惯的家什,已经查过正经明朝的老物件如今是个什么登峰造极的价格了。所以他看着眼前这个工艺极其端正,模样又不似常规且一看就不是新造的大彬梅花壶,便暗暗咋舌。 他心道,时大彬的壶即便最简单的样子也值数两银子,顶得上农户人家一年的进项,若想要个别致的简直千金难求,我们馆主那是寻了许久才花重金得了一个独特的,莫说客人,就是亲爹也不见得给用呢,我可不信你和银票有仇,让个客人自己拿着倒茶。 江晓初腹诽嘀咕,脸上却一副被诳住了模样,赞道:“那这位金先生一定是很了不得的人了,能让先生拿出这般好的器物。” 这一番话立刻引得金嘉延侧目。 江晓初见到这位金先生的神情,便知自己猜对了,又道:“这看着像是时大彬做的六瓣梅花紫砂壶嘛,而且看形态还不是他年轻时做的,更不是常见的款样,即便在当年也是很难得的东西。要想求他做一个特别的,光靠银票可不行,还得寻个够品级的官员给求情呢。” 江晓初说的是当年街知巷闻的情形,相当于如今的名人八卦。而金嘉延则是想到了黄宗羲写的《明文海》里《书时大彬事》一篇有道:四方缙绅,欲求一壶,往往寓书县令。 玩古董的都得熟知这些典故才能不打眼,金嘉延好此道当然也知道如今只求升值空间却不懂其中精妙的俗人甚多。他听了晓初这番言辞,就想逗这小孩再多说些,看看是不是卖弄半瓶子醋,便问:“是么?这时大彬好大的架子,可见是个风雅又孤高的人。” TBC 看看这字数,作死得毫无悬念…… 皇亲国戚 2 江晓初笑道:“孤傲是真,风雅可不见得。都说他不讲衣冠外貌,又嗜酒如命呢。” 莫祺然不懂这些,但知道金嘉延是行家,他见这二人已然聊起来了,心知没看错晓初,于是安安稳稳坐在一旁听晓初续道:“其父名曰时大鹏,亦是制器高手,时大彬是传习了家里的手艺,后来愈发出名,文人雅士竞相追捧,不惜重金求一壶。当时也曾有人猜测他必是一严谨又端正的技艺人,后才得知他不仅嗜酒如命,且不挑酒友,行为衣着都极不讲究,每每要喝到再无银钱又赊账不得之时才动手开窑。唐伯虎有诗言,‘桃花坞里桃花庵, 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我看啊,换成‘又制紫砂换酒钱’说的便是他了。不过或许就是要这样纵情潇洒之人才能做出这般形意皆备之物吧。” 江晓初说话间闻了闻桌上的茶叶重置一番,又盯着透明水壶里的水稍起气泡,便拎起壶准备沏茶。金嘉延又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不等水开?” “这是上好的碧螺春,水太热,细嫩的叶子便要熟了,品不出清甜的味道,岂不可惜。”江晓初说完,又觉得唐突,赶紧宽慰道:“不过个人又个人的喜好,我按我自己的想法也不一定就对了,您试一试,若是不合口味,我再重新来过。” 莫祺然早就被金嘉延科普过这水温一说,知道身边这人是有意逗弄晓初,也知晓初没出纰漏,又听他把一段闲文野趣讲得动听好玩,心中自是得意,于是坐在一旁挑眉瞧着金嘉延那张装模作样的脸笑而不语。 晓初没敢去碰那个梅花紫砂壶,只是用手里这把普通的给金嘉延沏上一盏,递到手边。 金嘉延接过来边细品,边盯着这男孩端详。只见那骨骼匀称指尖泛红的双手有条有理地收拾茶具,长发间孔雀绿的发带尾坠着玉珠随动作在绣工精巧的锦缎袍子上滑滚,举手投足间尽是游刃有余的娴熟,又无丝毫做作之态。 看得一会儿,金嘉延便有了打算,转头跟莫祺然说:“我最近打算离京歇一歇,过几天清净逍遥的日子,晓初我就带走了,回头再给你送回来。” 莫祺然听完也不提价钱,对金嘉延点点头,便嘱咐晓初道:“金先生虽然常来,却没这么带走过谁,我也教不了你什么,金先生家规矩严格,你自己多小心,别冒进。” 江晓初听了便明白刚才一番对话皆是试探,他回看着眼前这个面容英俊眉宇间却带倦态的男人乖巧一笑,将双手合拢并于唇前一副恭敬模样说道:“我刚刚这是班门弄斧了吧,先生莫要见笑。我未曾侍候过先生这般的贵人,怕是要劳烦您教诲,我若倦怠或是不乖,先生循着规矩打也打得,罚也罚得。”一番话说得仿佛真是要去金嘉延家学规矩而不是做那皮肉买卖,哄得金嘉延笑意不绝。 金嘉延摆摆手,让站在远处的贴身助理收拾带来的茶具,又转过头问晓初,“你是只在畅音阁里这样打扮吗?” 江晓初眨眨眼,答道:“我习惯了这般衣着,平时只是素净些,样式却大抵如此,您不喜欢?” 金嘉延淡淡一笑,对莫祺然说:“你一向眼光好,且又懂得妆点,这衣服少不得手工时间,我就是肯花钱也来不及给他置办了。不如今天我就不带走他了,让他回去收拾收拾,辛苦你的人明天将他给我送过来吧。” 莫祺然被如此一番赞美,也是受用。他虽然做的是服务行业,但从来也不是走卑躬屈膝的谄媚路子,对着金嘉延这样的客人态度仍然从容,笑道:“客气了,又不是什么麻烦事。” 然后他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