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远夏过去住,现在父母不在了,家里能住下,远冬就不用去了。 马建设的弟弟马建军是跟着他们一起去的,他已经14岁了,跟远秋同级不同班,也读初二。 过了大概一二十分钟,马建设从家里出来了,他吃了点饺子,泡了个热水脚,缩着脖子跟远夏说:“快走快走,一会儿我的脚又冷了。” 远夏已经抱重阳起来撒了泡尿,以免睡到半夜尿床。他拿起手电筒和钥匙,将灯关上,再用钥匙轻轻扭开锁,将门关上,拔出钥匙。 马建设回头说:“建军你死快点,别磨蹭,电视都没信号了,还你在看啥?” 马家是双职工,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过百,还有差旅补贴,经济条件比单职工高出一大截。 马安民经常跑车,门路也广,不知道从哪里买到了一台12吋的黑白电视,那可是稀罕物,全厂也就只有厂长和他家有。 不过电视机只有晚上六点到十点有信号,能收看节目,过了这个时间,就全是雪花点子。 马建军爱看电视,马建设鄙视弟弟的时候说他对着墙上的手电筒光都能看上半天,马建军反驳:手电光他看不了,但是雪花点子他能看上一整天。 马建军磨蹭了一会儿出来了,往脖子上缠围巾:“太冷了,不想出门。咱家什么时候才能住上大房子啊。” 马建设瞥他一眼:“这你就别指望了,等你参加工作后分房吧。” 这是实话,房屋土地不允许买卖,除了有宅基地的本地人能自己盖房子,他们这些工人阶级只能等分配,要么就只能租房子。 农机厂的职工宿舍就是分配的,一个月象征性地交一点租金,两块钱一个月。 马建军哀嚎一声:“那还要好久啊,我难道一直都要住在别人家吗?” 远夏说:“以后都会住上大房子的。” 马建军叹气:“希望吧,我真的不想每天早晚跑来跑去的。” 三人结伴下楼,远夏和马建设都骑上锁在楼梯间的自行车,出租屋步行过去得十几分钟,骑车的话,几分钟就到了。 他们租的房子在长平街,房东牛四海祖上是做生意的,家底颇丰,修了个不小的院子。解放后,他家成分高,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将前两进院子卖了出去,只留了个内院。 不过他家人丁不怎么兴旺,唯一的儿子解放前上过大学,毕业后在高校教书,如今正在下放牛棚劳动改造。 他们家房子倒是空了不少,老两口为了生计,便将两间房子租了出去,远夏和马建设便是租房子的人。 一间房一个月三块五,七块钱勉强够老两口生活了。 他家的房子比工厂宿舍贵,为什么?因为宿舍是国家补贴的,这是私人的。 这样一来,远夏家一个月的房租就需要五块五,这在父亲活着的时候尚不是什么负担,但没了收入来源,这负担就不算轻了。 远夏下午去了一趟菜市场,在杂货铺里了解了米面油等的价格,回来算了一笔账,粗略估算,一个月得要将近三十块左右的生活支出,这还是过得紧紧巴巴的情况下。他们兄妹五个的学习和生活开销都没算在内。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主要是什么都得花钱。他把手头的钱都清点过了,一共剩了234.73元,就算不出任何意外,最多只能支撑七个月的时间,所以赚钱必须提上日程。 远夏算完账的时候,隐隐有点后悔,当初就该坚持从母亲那儿多要点钱的,她嫁到郭家,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挨饿。 到了牛家,院子里一片漆黑,房东都住下了,他们几个也轻手轻脚地开锁回自己房间。 拉灯绳,没亮,停电了,他们这里主要是水电供应,冬季是枯水期,停电是常态。农机厂则不一样,有发电机,停电也不受影响。 划火柴点燃煤油灯,映入眼帘的便是靠墙的木架子床,床上铺着蓝白格子的床单,上面放着叠得跟豆腐块一样的军绿色被子。 那被子是当年父亲转业时从部队带回来的,二十多年了,依旧在发挥着作用。 远夏在床边坐下,伸手捏捏有点发硬的棉被,这是父亲曾经盖过的被子,他忽然感觉父亲离自己那么近,他在天有灵的话,也能目睹这一切吧,自己这么做父亲会支持吗? 他也许会责怪自己没有能够留住母亲吧,可那真的不是自己能办到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哪能由他呢。 远夏从房内唯一的条桌上拿过一本高一的化学书,抖开被子,准备看会儿书就睡觉,门被敲响了,马建设在门外说:“远夏,睡了吗?” 远夏起身去开门:“正要睡,怎么了?” 马建设走进屋,将门带上,说:“想跟你聊聊天。” 远夏拿过桌边的椅子,找了块布擦了一下:“坐吧。” 马建设也不奇怪,远夏有个怪癖,不喜欢别人坐他的床,他在椅子上坐下来,远夏则坐在床上,两人相对而坐。 马建设说:“你妈妈改嫁了,你带着弟弟妹妹以后怎么办?” 他指的以后,包括了他的收入来源,照顾弟弟妹妹。 远夏轻叹一声:“我打算把我爷爷叫来。” 马建设吃惊地说:“还要将你爷爷叫来?那你生活负担就更重了啊。” “我弟弟妹妹还小,家里没个长辈不行。再说我爷爷年纪大了,我又没有叔伯,只有两个姑姑,我得管我爷爷养老。”远夏的两个姑姑都在农村,子女一大堆,生活非常艰难,自顾不暇,这个年代的农村,就没有出嫁的女儿赡养父母的说法。 马建设皱眉:“你们现在这个情况,你爸不在了,你姑姑都不帮忙分担一下吗?” 远夏摇头:“她们分担不了,自己生活都那么艰难。而且农村都是那样,你姥姥跟奶奶家应该也差不多啊。” 马建设颔首:“倒也是,我姑妈姨妈都不管娘家父母养老的,全都是儿子养老的。可你得多难啊,自己还没毕业,又有老人和弟弟妹妹,负担这么重,你完全没有了自己的生活。” 他指的是将来远夏结婚成家的事,这么重的负担,哪个姑娘愿意嫁他啊。 远夏说:“也许没那么糟糕,十一届三中全会不是开了么,国家政策要变了,要改革开放了。政策一旦放宽,经济就会活跃起来,到时候赚钱的门路就多了。” 马建设虽然也学政治,但肯定不像远夏这样知道十一届三中全会的真正意义,在他看来,十一届三中全会也就是考试需要背诵的时政题。 他有些不太理解这跟远夏的生活有什么关系:“不管怎么变,你还得上学啊,又不能上班。” 远夏说:“到时候我们可以做点小生意啊,就不会被批投机倒把了。” “你要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