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揣着两把木仓,脸上长着两撇滑稽的灰色胡子,身体微胖,警察的制服紧紧地绷在他的肚皮上。 “你好,警官,我是……” 亚尔松警官很不耐烦地打断了约翰:“听着,我知道你们这些水手上岸之后都有点坏毛病。酗酒、赌博、盗窃,或者找女人,我希望你老老实实的,直到离开这座城镇!” “警官,我不是水手。我只是搭乘了西风号,来冰岛拜访一位亲戚,途中遇到了暴风雨。” 亚尔松警官盯着约翰,像是在审视他是否说谎。 约翰装作没有发现,继续说:“我希望能尽快联系上我的家人,我丢失了行李,还要联系银行重新开一张汇票,才能继续我的旅行。” 警官用硬邦邦的语气说:“通往外面的桥梁与道路被洪水冲垮了。如果你要发电报只能去邮局,但是那边的街区都泡在一人高的积水里,没有人上班,你必须再等两天。” “这里没有电话吗?”约翰急忙问。 “没有,我们只是一个小镇。”这时酒馆老板把一碗煮豆子放在柜台上,看着约翰说,“暴雨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亚尔松警官两天没合眼了。” 亚尔松警官接过餐勺舀豆子,很不耐烦地说:“外乡人,我希望你不要给我增加更多的麻烦……” 他的话还没说完,酒馆的木门“咣”地一声倒下了。 约翰瞳孔收缩。 这相似的景象,让他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 但是从门外跑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渔民。 渔民满脸惊慌,五官微微扭曲,他的声音高亢而尖锐,隔着两条街都能听见他的叫嚷—— “不好了,那块礁石!怪礁从海底升起来了!” 第3章 、城镇 警官阴沉着脸,跟着渔民离开了酒馆。 餐盘歪斜,吃剩的煮豆子滚落在木质柜台上。 酒馆老板没有去收拾,他就像一尊被石化的雕像,从听到“怪礁”这个词开始,他就维持着惊恐的表情一动不动,直到一阵刺骨的冷风从门口刮进来。 酒馆老板猛地打了个哆嗦,抓起抹布擦擦手,然后大步走出柜台,抓起墙上挂着的一件胶布防雨衣就要出门。 “等等。” 约翰连忙出声。 酒馆老板这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人,他的眉毛深深皱了起来,显然不放心把一个陌生人留在酒馆里。 约翰立刻说:“我想拜访阿贝尔医生,或者昨天救我的渔民也行,我想找一找冲上岸的东西,那里面可能有我的私人物品。” 酒馆老板粗声粗气地说:“天黑之前回来。” 他从门口拿起一双胶雨鞋扔给约翰,又从厨房里拽了一件围裙似的黑毡布,差点蒙住了约翰的脑袋。 “披上!” 酒馆老板的态度看似恶劣,其实他是怕约翰被冷风吹病了。 北欧人这种冷漠“无礼”的社交方式,约翰还算了解,所以他抱住东西后,真心实意地道了谢。 反而是酒馆老板有点不适应外乡人的“通情达理”。 “……阿贝尔医生的诊所在城镇后面的山坡上,很好找,就在教堂旁边。” 酒馆老板看着约翰手忙脚乱地“穿”完衣服胶鞋,这才抱起门板重新塞进门框里,然后一边锁门一边继续说,“我建议你去找阿贝尔医生,他会告诉你昨天哪些人在海边发现了你。” 说完,酒馆老板就沿着街道大步离开。 约翰站在原地。 现在他面前有两条路,一是听从建议去找阿贝尔医生,一是跟踪酒馆老板去海边,去看那块从海底升起来的“怪礁”。 其实这两个选择并不矛盾,约翰完全可以先跟踪酒馆老板,再去找医生。 但是…… 约翰不是来破案的,没有委托人与银行支票在后面逼迫他必须把这些异常情况查明白。虽然这场海难很奇特,昨夜出现的詹森医生更离奇,但是约翰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约翰从前就是靠着这种敏锐的直觉,躲过了一些棘手的委托,避免了被卷入麻烦旋涡的厄运。 甚至有一位同行接手了约翰推掉的委托,三个月之后神秘失踪,至今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反正那位同行租住的房子很快被房东收回,而他的亲人与朋友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了。 那还是在伦敦。 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现在呢?只有一个医生的海边小镇? 约翰揉着微痛的脑门,迅速开始制定目标与计划。 “首先,去找这座城镇里一位有身份地位的人,可以是牧师,也可以是医生。他们应该比镇长与警官好说话。 “然后,请这位先生写一封证实我遭遇了海难的信,这样就可以去别的城镇港口或者邮局发电报了。 “最后想办法收集物资,探查城镇周围的情况,尽快离开这里。” 约翰觉得困难集中在最后一步,无论是詹森医生还是亚尔松警官,都提到城镇对外的桥梁与道路被洪水冲垮了。 难道要借一艘渔船,划着离开这里吗? 不不,下次他一定要去大港口,找一艘足够结实的大船。 “咔啪。” 思绪被打断了,约翰抬头。 一股大风刮起了酒馆门口的招牌。 那是用细铁索拴挂的一块酒桶形状的牌子,一行字母环绕着酒桶。 “老杰克的酒馆”。 招牌被风吹得啪啪响,一片沾满了雨水的黄叶,原来黏在招牌后面现在硬生生地被风卷上了天空,飞向北面。 约翰顺着那个方向望去,正好看见地势较高的山坡上有几栋建筑。 其中一个就是教堂,灰白色的外墙,尖顶上耸立着黑色的十字架。 *** 灰蒙蒙的天空,虽然没有下雨,但是暗沉得可怕。 山坡上光秃秃的,到处都是灰褐色的岩石,只有缝隙里零星生长着一些野草。 现在这些野草全部蔫巴巴的,叶子上结了一层浅浅的白霜。 白霜沿着山坡的迎风面,一路延伸到了教堂前面的石子路上。 一双做工考究的英式漆皮鞋,极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条简陋的石子路上,它的主人穿着长长的灰色旅行斗篷,手里撑着一柄黑色的雨伞。 雨伞遮住了这个人的脸。 他迈着不慢不快的步伐,向着教堂走去。 白霜悄无声息地随着他的脚步蔓延,爬上教堂灰白色的外墙。 这座教堂并不高大,外墙早就斑驳掉皮了,露出涂料下面的褐黑色石块,它们被白霜覆盖后,竟然焕发出一种时光倒退的新生感。 从海上吹来的风更猛烈了。 一片黄色树叶、来自酒馆招牌的叶子飘飘荡荡地飞到了这里,然后直直地坠在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