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息事宁人。 “多谢大哥。”却毕竟刚来,于许多人事不好立时结论,“便再荐我一册书吧,夜读。” 出书房,弦月挂高天。相府中人不知她怕黑,不曾多挂灯;她不愿露短亦不说,几晚下来已摸好了一条相对敞亮的路,穿花园回卧房,果见纪齐又在水边练戈。 比他人还高,舞起来流风回响,挥一下周遭人头纷落之势。 “不是才浴过,再练得一身汗再洗?” 纪齐曾对自己有些意思,竞庭歌是知道的;然小孩心性不必当真,如今为血亲,更没有尴尬的道理。且整个相府最易闲聊的,从来是他。 “虚度二十载,如今才知多立军功是必行。”纪齐哼哧哧挥戈,粗气沉沉断续回,“自要发奋,恶补光阴。” “因君上天长节发难?” 纪齐猛停挥势站定。“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温雅少年郎了。” “应该还是,又从来不是。此前你没看过他另一面,就以为没有。但父亲和大哥看过,所以持重,比你周全许多。” 纪齐横眉向她:“你又回来捣什么乱?”便想起夜宴上诸事, “那上官宴求娶你,我是当场帮你拒了。你自己怎么想?” 【1】615纪门聆训 【2】349蓬溪山训 8。手机版阅读网址:8 第六百六十六章 碎暖 不必想。 言尽于此,自竞庭歌回家上官宴一回都没登相府拜会,可知众人都在等她抉择。 “你为何帮我拒?”她觉有意思。 “你替蔚谋事,我们家在君上那里已不好交待;再添个蔚国旧族上官宴为婿,更不合圣意。那芳蔼郡主长养祁宫,不就为了牵制她爹?” 说者无心,却是戳了竞庭歌痛处。她不吱声,纪齐再道: “这上官宴,据说多情,女人一茬又一茬,仪表堂堂有何用?嫁人得选靠得住的。听说他在麓州时还曾追求温家小姐,如今看来,自为行君令,但其中或有真情,亦未可知。”他四下一望,低声量, “温氏父女被圈禁城郊,他近来常去。” 关于温斐的发落顾星朗明确告知过,包括信王被锁霁都,她都知道。 只是既为圈禁,按理不能见客,上官宴去得,必有顾星朗示意。 又为何? 当日麓州信王府接风宴,温斐对上官宴说那句“我与令尊有旧”,不知怎么便袭上来。 还有一句“惺惺相惜”。分明不止于认识。 “圈禁会客该隐秘,你怎么知道的?”这般想,复问纪齐。 纪齐稍咳,声更低,“从前是我蠢钝,经此一役,各方动向要注意起来了。” “你找了人盯梢?” 纪齐不言算默认。 “哪些该知道哪些不该,父亲和大哥比你有数。劝你,真为家里好,休要自作聪明。” 纪齐总觉竞庭歌此番归家与从前不同,好像圆润了些,目光也少犀利,浑身有种说不出的淡泽和温柔,叫他想起去岁初为人母的顾淳月。 以至于眼下这番话莫名显得真心,作为纪氏女儿、他的亲姐,发出的忠告。 “你这是,打算要归祁了?” 竞庭歌自不与他多言,回房看纪平所荐书册,青川大陆几百年来奇闻逸事。 下一日宫中来诏,佩夫人获知竞庭歌归府,特传入宫觐见。 她收拾一新往马车上跳时莫名想到那句“跑得比狗还快”。 不及自嘲,不想自嘲,阿岩的小脸蛋清晰映脑海,初秋的风荡开车窗帘上精绣的彩,空气都清甜。 她拎着裙子仍走前年第一回 入祁宫那条梧桐步道,阮雪音仍在尽头等她。 怀中没有阿岩。 待要问,反应自己此刻是才来霁都六七日的竞庭歌,遂缄口,跟着走。 去折雪殿的路也已认得了,她步履如飞,几次险些越过阮雪音。 “看来恢复得甚好。” “都按你交代的在做。相府吃喝保养更没得说。” 竞庭歌敷衍答,只想问阿岩近况,踩进折雪殿大门已是完全管不住腿。 阮雪音找了由头带她去寝殿,孩子正睡,乳母守旁边。 “姑姑且去吧。本宫在这里,有事会唤。” 殿门开了又闭,竞庭歌快手搬圆凳至摇篮旁,坐下,看着孩子好半晌呆呆不说话。 “她夜里也睡这里?” “夜里在云玺房中,乳母也在,共照料。” 夜里顾星朗要回来,阮雪音又有孕,孩子自不能留寝殿扰二人休息。 “如今夜里吃几回奶?” 月中她在时,每一两个时辰就得喂一次,昼夜无休,属实辛苦。但她本是坚韧性子,再想到这辛苦也有时限,甘之如饴。 “两回吧。据说昨晚只吃了一回,好事,睡眠也是长身体。” 她本该睡母亲旁边,饮母亲奶水。 竞庭歌看着孩子,再次没了声。 “你呢,回奶了么?”阮雪音轻问。 “还有些残余。”竞庭歌只是瞧孩子。 阮雪音想了想,“我帮你看看?停了哺喂,最好做些疏通。晚些我再交代给你接下来饮食,都寻常,回到相府你只说口味使然,不至露馅。” 整个月中相伴,竞庭歌在她这里早已不赧;由着阮雪音检查动作的功夫,瞥见案几上一本书册。 拿过来看,原是札记,录着女子自有孕到生产许多事项。 “我说从前没听老师细教你这些,仿佛只花了两三日讲授?此番却厉害,原来有孕后自己在用功。” “有回下山,老师让你自己逛,带我离开了几个时辰,便是去观人生产。严格论,细教过。” 竞庭歌眨了眨眼,“我还在,那是十五岁之前?”小小年纪就看这些,习医确令人头疼,“怕么?” 自然怕,全程肝儿颤又不敢转视线,怕老师骂。阮雪音颇有些往事不堪回首之心情,专注在竞庭歌前胸,动作毕,日头已见黯暖。 阿岩翻了个身。 两人忙噤声去看。 小家伙又翻一次,睁开了眼。 竞庭歌想哭又想笑,过去蹲在她跟前柔声,“阿岩。” 不到两月的小婴童,神情变化也是缓慢的。竞庭歌看着她眼睛亮亮直盯自己,渐露笑意,刚展开,忽而眉头一皱,哇哇哭起来。 她且哭,伸两条胖胳膊向竞庭歌。 乳母闻声跑近,在外叩门。 “无事,有些醒了,我们拍哄拍哄便好。” 许是有孕后深得人母心绪,阮雪音如上月长信门前般再次欲哭,压着声回了,转身见竞庭歌已经抱起阿岩,母女皆落泪。 若非亲见,谁能相信;若非为人母,谁又能明白。 稚子无知,却也什么都知。母亲离开,母亲出现,欣喜委屈都在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