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 “这是去镇国寺的路么?”阮雪音不答这句,转而问。 “九哥答应嫂嫂的事,哪有不作数的?”淳风便隔着窗缝往外看了会儿,“没错,嫂嫂放心。” 镇国寺僧人已得御令,在后门接应。姑嫂二人埋着头往里走,很快被带至花木深处一幢两层小楼。 淳月正在门前等,见她们走近,一把握住阮雪音的手,“快进来。” 门被关紧。 “长姐。”大乱之后淳风便去了北境寻朝朝,没在淳月最艰难之时陪伴,歉疚至今,一把握住她另一只手。 “你我有的是时间说。”淳月忙道,“现下要紧的是,”便望阮雪音。 这神情,关切疼惜,与早年已大不同。阮雪音心中一暖,“没什么要紧的,都安排好了,就是临行前,想来看看长姐。” 淳风虽今非昔比,到底是粗枝大叶的秉性,许多细节注意不到也不会去想。 淳月却由小到大眼明心亮,到了这个年纪,历经这些风浪,洞察更是敏锐。 自看见阮雪音她便觉异样。此刻听对方这般说,更觉有疑,稍思忖,道:“长姐有东西给你,带着上路,做个念想。”又向淳风,“你就别上去了,时间紧迫,我们很快就下来。” 淳风心知长姐必也舍不得嫂嫂,必有体己话要说,乖乖点头,“也没那么急,多呆一小会儿无妨的。我在这里把着。” 阮雪音随淳月走楼梯时便想,纪平会不会在。 真看见空空如也的房间时,不能说毫不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一时无言。 “君上没斩。”淳月道,“将他从狮子口送回来了。但也没派医者治伤。你的药丸用尽之后,我又让老七在外寻了方子抓了药带入寺内,对外只说,是我不舒服,须用药调理。” “他那伤太近命门,若无圣手诊治、辅以精心养护,不大可能好。”阮雪音道。 “是。所以捱到三日前,去了。” 其声平静,神情亦平静。阮雪音看着她,半晌道:“他每日都有醒着时,每日都同长姐说话,弥留之际,与妻儿在一起,其乐融融,心满意足。” 淳月露出很淡的微笑,复去握阮雪音的手,“我们雪音真是明慧非常。我知足了,真的。” 那是大悲大恸之后的释然超然,是手心手背都痛不欲生而终同自己达成的和解。 知足二字之后分明还有千言万语,却不必再说。 阮雪音反握一握她的手,“长姐要保重自己,将宸儿抚养长大。” 淳月点头,“他这会儿就在前面听经习课呢。” “这么小就——” “佛法博大精深,值得耳濡目染。听得懂听不懂,我不强求,待他年岁渐长,自有一番体悟。” “长姐深谋远虑。”阮雪音由衷道。 “比你差远了。”淳月道,“君上没斩纪平,也因你规劝吧。雪音,有太多事,我都要谢你,包括今番,你为他为顾氏,这般委屈牺牲。” 悲恸与不舍都深刻,但阮雪音真不觉有多委屈,也谈不上牺牲。“长姐只将其视作臣子对君上、对社稷的应尽之力吧。长姐忘了,我从蓬溪山来,原该与竞庭歌一样,为主君谋士。谋士以己为棋助君上博弈,实属平常。” 淳月望她片刻,“我那弟弟,从前我觉得没有女子配得上,晚苓堪堪可以——如今却觉,他能娶到你,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阮雪音经不住这种夸,有些赧,“江山代有才人出。长姐话说早了。” “有又如何?他还能再娶那些才人不成?” 两人都玩笑,却各自都不是玩笑。 “长姐从前说的,哪怕为皇室香火、社稷绵延,君上也不能独宠一人。”阮雪音稍敛神色。 “你从前说的,绝不与人分享夫君。”淳月也敛色,语声仍温柔。 “我大概是错了。”阮雪音很轻地道,“经此一役,他更不能这样,景弘一朝接下来两大要务:稳固社稷、统一青川。前者为后者基石。而要做好前者,他必须将君权重固得无懈可击,也就必须恢复一切天家传统,后宫,当然是他重建朝纲的帮手之一。” 淳月在这番话里听到了答案。“纵你同意,他也不会。”此一句的前提,是阮雪音还要回来。 “他会的。” 淳月忽上前一步,伸手翻开她领口。 只有玉白脖颈,没了那只莲蓬。 第九百三十七章 山高水长 “他会崩溃的。”淳月撤回手,沉默了好一阵方道。 “所以要辛苦长姐,时时回宫,助他熬过这一段。” 顾淳月试图维持理智,因为利弊抉择在她这里也非常清楚。 却很难,她蹙眉:“为何瞒着所有人,却对我承认?” “长姐已经猜到了,不惜扒我的衣领,否认只是欲盖弥彰。且,” “且你觉得我不会反对?” “长姐度过了这样的岁月,经历了人生不可承受之重,更开阔,会更理解。” “若我反对呢?” “长姐以为我要做什么?” “首先,你须好好活着。此一项你若不能答应,那么我也反对。并且,我会行动。” 会立即告诉淳风。 “我会。”阮雪音道。 淳月不明白,“所以只是离开?他不会善罢甘休,会翻遍青川找你。” “他找不到的。” 淳月不确定,想了想又道:“朝朝呢?” “正是为了朝朝,我才一定会好好活着。与长姐一样,我也想陪伴孩子,将她抚养成人。” 淳月震惊:“你知道她在哪里?” 阮雪音确实有猜想,却摇头。“虽不知,我此番离开之后,很可能会见到她。” 淳月越发糊涂,“所以你是打算,和朝朝一起消失?” “我消失,而朝朝仍在他身边,长姐要他怎么熬过这一段?” 淳月闭眼片刻。“我很怀疑。他忘不了你的,雪音,你这样离开他便更忘不了你,即使朝朝不在。你有没有想过,若局面因此变得更糟呢?他若一蹶不振,从此无心朝政,你所说的,重建朝纲、稳固社稷、一统青川,就都不会发生。” “长姐真认为他会么?” 淳月一怔,没答。 “这么多年,反复验证过了,他不会的。纵使难熬,也许崩溃,他绝不会荒废政务。他那样自律、有担当、心怀天下,长姐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一路走来,比我更清楚。所以我才说,他只须熬过这一段。” 淳月没法否定此判断。“你真忍心?” “他会走出来的。时间治愈一切。”阮雪音道,“过个一两年,长姐瞧着时机恰当,再为他引荐佳人,届时朝局应该也须他动用后宫之力,内外相合,也便渡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