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的手机,指尖悬在「十五分钟后继续响铃」提示下方的「取消」上,良久才动作。 手机被重新放回床头桌,与实木面接触时没发出半分声响。 谭铮手肘撑在膝头向前倾身,探出的食指虚虚触碰睫毛,最后缓缓转换方向,极轻地点了一下鼻尖。 “辛苦了。” “任老师。” —— 闹铃完整响过一遍任昭远才醒,头有些沉,对上窗外的亮光猛地一激灵,转头看见时间还早才松口气。 好在没把十几分钟后的第二个闹钟也睡过去。 垃圾桶里扔着空掉的药瓶和输液胶管,手背上贴着白色医用胶带,揭掉后只有一个不明显的小针眼。 他体质一向不错,这次如果不是连轴转地忙也不会只发个烧就输液。但记忆里少有的几次输液,每次拔针后针眼周围都会起一片或大或小的青,严重时连带着整个手背都一碰就疼。 任昭远在针眼处按了按,很细微的痛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谭铮找来的这个医生技术格外好? 任昭远拿衣服的动作一顿。 不知道谭铮昨晚什么时候回的房间。 他昨天因为发烧思考能力弱,又一心急着把方案定下来,以至于居然就任由谭铮在这里照顾他、陪他工作了整天。 那些隔一会儿就落到自己身上的眼神、不时递到手边的温水、定点的三餐和药,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在脑海浮现出其间种种细节。 他从来不是迟钝的人。 甚至因为工作需要习惯使然,许多时候他对周围环境有比旁人更高的敏锐度。 任昭远把毛巾按在湿漉的头发上吸去水分,将缠乱不明的思绪暂时搁置,先给老师发去问候信息说明自己上午会带着样图过去。 收整好出门时看到对面门关着,任昭远想到昨天谭铮睡得不会早,正想走却看见房间门有条不算小的缝,不知道是早早出去了还是回房间时随手一带没关严。 任昭远犹豫几秒,抬手试探着用不会吵醒人的力道轻敲两下,没想到当即听到了谭铮的声音。 “昭远哥吗?” “是我。”任昭远应了声推开门,进去后不禁一怔。 谭铮身上穿了件棉白浴袍,腰带松松系着,脚上踩一双同色拖鞋,手里拿着挂烫机的熨斗正在熨西装。 已经熨好的衬衣挂在一边,平整得没有丁点褶皱。 “这里有新衣服,都是洗过熨好的,”任昭远微微侧头,视线落在一旁的深色领带上,“我的码数,你穿应该可以。” 之前他们买过同码的球服。 谭铮心下一动,几乎立刻就想答应,可他应该没时间再回去换一次衣服了。 “一会儿有个会,需要穿正装。” 他知道任昭远的穿衣风格,估计不会有适合他出席会议的。 任昭远这里确实没有严肃沉稳风的正装,他在正式场合穿的西装也都或多或少带些时尚元素,不是谭铮习惯的。 何况正装在合身度方面要求精细,日常休闲的衣服谭铮穿他的码数没什么,可如果是正装,几厘米身高差不明显的身型差都会轻易显露出来。 他的码数还真的不合适。 只能让谭铮再穿一天昨天穿过的。 谭铮做事很快,不多久已经全部熨好。任昭远刚要说自己先下去,谭铮就开口说:“我进去换衣服,马上就好。” 任昭远只好在外面等他。 所有声响都很细微,任昭远倚靠装饰柜站着,视线落在实木地板的一处纹路上放空,直到纯白的棉麻拖鞋和纯黑的西装裤脚迈入视野。 这样搭配太违和了。 刚刚回想起来的昨晚在工作间从谭铮身上感受到的压迫感骤然消散,那份毫无根由产生的屏息无措原本就有些模糊虚渺,此刻就更像是因为当时身体不适产生的错觉。 任昭远视线随着抬头自下而上,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谭铮一点都不给自己留面子,直接笑出声,边过去换鞋边说:“我之前有一次着急出门,结果忘记换鞋了,穿着凉拖就走,到车上才觉得哪里不太对又回去换。结果在电梯刚好遇见一对母女,那个小女孩就很小声地对她妈妈说——” “这个叔叔,”谭铮换了语气一本正经地模仿,“好奇怪哦。” 任昭远「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一会儿都没停。 下去的时候听见许多人说今天风大格外冷,因为大部分时间在室内都穿的少,一个个小跑进来时全缩着脖子。 设计园内没设停车位,只有各种植物和亭台桌椅,出去到园外的停车场要一小段时间。 任昭远多拿了一条围巾给谭铮:“干净的。” 谭铮接过去,目光在任昭远小臂搭着的浅驼格纹围巾上打了个转。 任昭远察觉到了,问:“你喜欢这条?” 谭铮随口似的「嗯」了一声。 “黑的和你这身比较搭,”任昭远没和他换,“而且这条我戴过了。” 时间紧,两个人都来不及吃饭。 谭铮把药和提前订好的早餐装在一起,和任昭远并肩向往外走,正巧遇见早早和Clear一起过来的谭许清,谭铮说了一句晚上司机过来接她。 任昭远记得一直是谭铮过来接送,又想到昨天谭铮似乎时不时就要出去打电话,于是问他最近是不是忙。 “还好,”谭铮轻描淡写,“年底事情多点。”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任昭远忍不住感慨:“一年一年,过得真快。” 谭铮安静小会儿,轻声附和:“是啊。” 风比平时大,谭铮在出门时不动声色换到任昭远另一侧,问:“你自己开车去吗?” “嗯,三个小时就到。” “你还生病,开车费神,我让司机送你去吧,你在车上吃点东西,休息会儿?” 早餐在谭铮手里提着,任昭远向停车场抬头一望,果然看见有辆车旁站着人。 谭铮见任昭远没立刻说话,又问:“行吗?” 天冷,说句话就能呵出一阵白气。 任昭远微微低头,下颌和嘴巴松松掩进围巾里:“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谭铮脚步一滞。 话刚出口任昭远就觉得不合适,太过生硬。 他一向顾及周围人的感受,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这样一句。 “我..” “抱歉,”谭铮上前一步侧转回身,认真对任昭远解释,“我习惯了尽量预备周全,没有要替你做决定的意思,只是提一个选项,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任昭远一时哑然,有几秒钟没能说出话。 恐怕无论是谁,站在言辞恳切、眼神干净得能望到底一样的人面前,听见对方自然而然又极其郑重地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