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觉得,那枚玉佩所代表的念想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丢了就丢了吧,活下去不再是他的首要目标,他现在有了新的执念。 脚步声从远及近,来者走路很是平稳,只凭脚步便能推断出此人心境十分平和。他睁开眼,果然看见了观尘。僧人手中多了一封薄薄的信,走近了他才发觉信封已经泛黄。 “灵东寺这些年陆陆续续走了不少僧众,他们留下的东西都收在一个房间里了。贫僧方才去找了找,正好找到了这个。” 季别云接过那封信,在莹莹烛火下,信封上的“慧知留”三字尤为醒目。 内里只有一张信纸,上面的笔迹太过熟悉,清秀却略显稚拙。慧知只留了短短数语,大意说他云游四海去了,若有朝一日自己能看见,也不必挂牵。 若说刚才听了观尘的解释之后,季别云心中有七分相信,此刻见了这封明显有岁月痕迹的信,他再无怀疑了。 还好,还好,小和尚没有被牵连。 无论他如今是在云游还是已经还俗,季别云心中都无憾了。只当做幼时旧友举家搬迁,念着昔日情谊就好,也不必再去追寻。 他不由得露出了个真心实意的笑,就信纸重新叠好放回信封中,递还给观尘。 “谢谢师父,解了我一个困惑,这封信还是留在灵东寺吧。” 僧人没有拒绝,只妥帖收下。 季别云解除怀疑之后再看观尘,便没有再带上那层故人的影子。这么一看……这和尚还真的挺有佛相,说不准是京城来的得道高僧。 自己既然要去宸京,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观尘大师,”他换了个称呼,笑着抬头凑近了一些,“不如帮人帮到底?” 后面半句“送佛送到西”他没说出来,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不能毁了佛祖清誉。 观尘果然低头看向他,两人一站一坐,观尘却没有半点凌驾俯视的姿态,反而是坐着的季别云显得更加轻浮狂妄一些。 “先前大师说自己从京中来,想烦请大师告知,京城之中可有什么适合我的谋生之路?” 观尘似乎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却认真想了想,继而答道:“贫僧在京中有一好友,府里正缺侍卫。施主会些功夫,若想进京的话或许可以一试。不过灵东寺修缮还需一段时日,最迟下月中旬竣工,到时候施主可随贫僧一同返京,贫僧才好将施主引荐过去。” 季别云有些惊讶于他的坦荡,对着这玉菩萨似的人,将心中“好巧”二字压了下去。 他将灯笼抬得高些,方便让自己脸上的笑意让观尘清楚看见。 “好菩萨,你的恩情我记下了。” 面目慈悲的僧人行了一礼,纠正道:“菩萨能度一切苦厄,贫僧不是。” 说罢便准备转身离开,不过两步之后又转过身来。 季别云以为他是要拿灯笼,连忙伸手递过去,不料对方垂眼平静道:“外面山匪横行,官府正在追查。施主这几日就不要出去,也不要在香客前露面了。” 这回说完之后是真的离开了,那盏灯笼也真的没拿走,似乎是有意送给他。 季别云怔愣了片刻,突然回过味来。 他杀了的那些人应该早就被人发现了,官府不会置之不理。但那日雪大,掩盖了不少痕迹,故而多半查不到这里。观尘的意思是……那些人被官府定义成了山匪? 这样的结果倒是能给他省去不少麻烦,只是他不确定这和尚到底知道多少。 思及昨日初见的场景,自己那副仿佛从阎罗殿走出来的模样,换做其他人撞见了,兴许会被吓得扭头就跑。观尘即使表现得平静,也定然会猜疑吧。 但如今又对他如此友善,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季别云既然猜不透,索性也不猜了,提着灯笼走回房中。 回房之后,他在角落里发现了自己之前那身衣服。拿开被血污和刀痕毁了的衣裳,下面果然放着他的文牒。他出神了片刻才又一次打开,垂眼看去。 季家十口人,有九个名字都被划去,只剩最后一个名字——季遥。 他盯着文牒看了好一会儿,被一丝凉风吹得身体发冷,抬头才发觉窗户开了一道缝。 一个念头莫名出现在脑海中,若是等到灵东寺修缮完毕,那冬天也应该结束了吧。 作者有话说: 求求海星和评论,谢谢大家ヾ(′〇`) 第4章 宸京 一旬后。 宸京一处私宅内,一位身着绯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在下人簇拥下回到府中,刚换上常服便有人上前通报消息。 他斜眼瞧了瞧,见是负责南边之事的人,便先开口问道:“找到没有?” 那人一听,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把腰弯得更低了一些,“回主子,尚且还没有找到,我之后一定再派……” “行了,闭嘴吧。”男人理了理腰带,再开口时带了三分怒意,“那么多人竟然敌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竖子,该说那柳家崽子厉害,还是你们太废物?” 被骂也不敢还嘴,那人犹豫片刻后又说:“小的觉得有些奇怪,虽说那日雪下得很大,但路面上的痕迹不至于消失得那么二净。后面的人赶到时,雪地上连个浅浅的脚印都看不见……小的猜测,柳云景身边应该还有其他人在帮他。” 中年男人的动作顿了顿,略一思忖后转头唤来另一个下人,吩咐道:“你去那边知会一声,就说柳家崽子背后还有其他势力。” 下人点头应下,转身离开了。 “行了,你也走吧。” 男人穿戴整齐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刺眼的阳光迎面打下来,他不适应般眯了眯眼。脚步一转,却往后院去了。 今日宸京春光明媚,又无甚公事缠身,不如带夫人和几个孩子去郊外踏青。 * 季别云推开房门。难得一见的阳光直直照射下来,晃得他伸手挡了一下眼睛。小院里的积雪已经全部融化了,不远处刚修缮好的佛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再转过头时,便将童年的那份记忆抛之脑后。 从偏门出去,一架还算宽敞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车夫竟然是妙慈那小沙弥,挽着缰绳的手法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一见到他便笑得眯起眼睛,朝他挥手:“施主快上来吧,趁着天气好,我们早些出发!” 季别云被他的好心情感染,也笑了笑。没有质疑妙慈会不会驾车,直接轻轻一跃便上了马车。他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已经不妨碍行动了。 刚掀开灰色的车帘,便瞧见了一尊不动如山的玉菩萨。菩萨缓缓睁开双眼,语气平淡道:“施主的伤可好了?” “当然,我可不是那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