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心拧紧,暗暗思索,自己回去后,要不要吹吹枕边风,将此事告知陛下,好叫他知道这个三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倏地,一阵强劲冬风吹来。
云绾赶紧伸手扶住头顶帷帽,才按稳了,人群里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啊,快跑,灯楼倒了——”
霎时间,这片观灯的百姓们如蜂涌动,四处奔散。
突如其来的状况,叫云绾脑袋有些懵,抬头朝上看去,睁大的漆黑瞳孔里倒影出倾倒而来的灯楼魅影。
完了。她心里咯噔,脑袋也有一瞬发白。
“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肩膀忽然被一只手拉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揽入一个檀香浓郁的怀抱。
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她全部的感官只剩下那只按在脑后的手掌好用力,她的鼻子撞在他胸口好疼,疼得她眼里都有了泪,耳畔忽的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
有什么重物砸在他肩背,她想去看,但整个人被牢牢圈在男人的怀里,眼前昏昏暗暗,只看到他赪紫衣襟的暗纹和锋利突出的喉结。
“娘娘,您没事吧?”
“殿……郎君,郎君!”
嘈嘈杂杂的喧闹里传来随从的惊慌失措的声音,云绾仿佛从那团昏暗的檀香里骤然醒来,她连忙去推男人的胸膛:“你…你放开……”
“失礼了。”他松开了手,后退两步。
云绾站稳身子,便见那高高的莲花灯楼倾倒在被沿街酒楼伸出的栏杆,斜斜靠着,并未完全坠倒,但挂在上头的莲花灯却零零散散坠下许多盏,烛火倾倒,将灯笼纸烧起来,宛若一个个火球砸下。
游人们四处躲避,有人不防被砸中,立刻尖叫着拍火。
而此刻,在司马濯的脚边,就躺着一个这样的火球,灯笼纸烧了大半,竹骨已然焦黑。
方才那个砸下来重物,是这盏莲花灯笼?
云绾眼皮猛跳两下,又看向司马濯的肩膀,果然瞧见烧焦痕迹:“你…你没事吧?”
司马濯侧眸看了眼肩头,语气淡淡:“无妨。”
说着,他上下打量她一番,视线落在她微乱的钗发和惊慌泛红的眼角:“你可还好?”
“我没事。”云绾现下也冷静下来,意识到刚才是他救了自己,眼睫垂了垂:“方才多谢你。”
“职责所在,夫人不必客气。”
他嗓音清冽得应了句,再次环顾四周,见场面混乱,浓眉微蹙:“恐怕还要刮风,夫人不若回车上等着,时辰也不早,我派人将安乐、灵寿请回来。”
云绾连忙点头:“好。”
在左右侍从护送下,一行人折返坊市外的马车。
云绾踩着杌凳上车,不经意朝司马濯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看,正好看到他后肩,只见沉沉夜色下,肩后的袍服已被燎破,隐约可见焦红痕迹。
云绾上车的动作顿住,原以为他只是被灯笼蹭了下,不曾想后背竟燎得如此厉害。
“娘娘?”玉簪见她没动,疑惑出声。
云绾深吸一口气,扬声道:“濯儿。”
一声濯儿,叫得司马濯眉头直皱。
再次转身,面上却是不显,只凝眸望着她:“夫人还有吩咐?”
云绾点点头:“你过来。”
司马濯挑眉,这倒是奇了,她一向对他避之不及,还是头一次叫他靠近。
他大步走了过去,不等开口,便见她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黛眉蹙着,无奈的语气隐约透着几分忧色:“你肩后被燎出血泡,怎的不说?”
“一点皮外伤,不足挂齿。”他这般说着,阒黑狭眸却如鹰隼般直勾勾盯着那张莹白小脸。
她是在关心他?
云绾心底的确存了些许感激,毕竟方才若不是他出手相助,那火烧灯笼可能就砸在她身上,万一燎伤了她的脸、或是别处,终归是要遭罪的。
只是他这鹰视狼顾的炽热眼神,叫她那点感激很快被惊惧给压下,她绷着小脸将帕子递给他:“将伤口四周的焦灰擦净,不然会感染发脓。”
月色之下,那递来帕子的纤细素手,好似比巾帕还要白上几分。
他目光如有实质,烧得云绾腕间都发烫。
她咬了下牙,索性将帕子丢给他,拧身就钻进马车。
等在马车里的坐下,心底忽的又生出几分后悔,自己干嘛给他帕子,护卫她本就是他今日职责,她大可不用心软。
这般想着,她掀开车帘,却见那人攥紧帕子,转身往前头去了。
罢了,一块帕子而已。
云绾缓缓放下车帘,身侧玉簪心有余悸拍着胸口:“幸亏三殿下在,万一烧着娘娘,那可糟了。”
云绾抬手揉了揉额心,神色疲惫地往织锦软垫靠去,幽幽叹气:“早知出门看个灯,会有这诸多事端,我就不该来。”
玉簪悻悻接不上话,心里也觉着,今日委实倒霉了些,谁知忽的起了这样大的风。
相较于云绾的惶惶不安,二公主和三公主却是心满意足,一个是见着情郎,娇羞欢喜,一个是吃了一桌上好席面,酒足饭饱。
一行人回到皇宫,已过子时。
云绾临睡前,还听小太监禀告说,晋宣帝和诸位重臣仍在紫宸殿商议政事。
元宵佳节的深夜还在议政,云绾隐约觉得有大事发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想着会是什么政务,一会儿又想到灯会上那阵大风,以及那个充斥檀香的滚烫拥抱。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撑不住滚滚袭来的疲倦,这才昏沉睡去。
云绾的预感果真不错,的确有大事发生——
安西都护府都督遇刺昏迷,吐蕃趁机举兵犯边,安西三镇沦陷,向朝廷请兵救援。
朝野震动,晋宣帝大怒,决意派兵攻打吐蕃。
前朝不太平,后宫也出了件事。
这日傍晚,云绾正翻看着内库账册,德妃宫里的大宫女忽的上门,难掩喜色地与云绾禀告:“皇后娘娘,方才太医去我们德兴宫里请平安脉,西侧殿的孙才人查出月余喜脉了!德妃娘娘特叫奴婢来跟您报喜呢!”
闻言,云绾翻着账册的动作猛然一顿。
正要掀帘入内的珍珠,肩膀发抖,手中坐胎药险些撒落。
金嬷嬷本就胸闷,见状,不由脸色铁青地训斥:“笨手笨脚的奴婢,端个碗都端不稳,留你何用!”
珍珠脸色发白,立刻跪地求饶:“嬷嬷恕罪,皇后娘娘恕罪。”
云绾也从孙才人有孕的消息恍过神来,但脸上神情还是有些彷徨迷茫,她静静看了眼地上的珍珠,再看那仿若看好戏的德妃大宫女,不由捏紧了掌心。
尖尖的指尖掐入掌心肉里,细微的刺痛勉强叫她大脑冷静,她先是看向珍珠:“行了,起来吧。”
再看金嬷嬷,她道:“先把药端下去。”
金嬷嬷看她脸色不大好,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端着坐胎药退下。
珠帘晃动,云绾强压下心底那份肆意弥漫的涩意,望向德妃的大宫女:“宫中许久没出这样的喜事,孙才人孕嗣有功,你回去告诉德妃,让她好生照料孙才人,本宫这边忙完,便去德兴宫探望。”
说着,她吩咐玉簪将人送出去。
待她们一离去,玉竹看着自家娘娘那紧咬着失了血色的唇瓣,面露忧色:“娘娘,您......您别太难过。”
云绾摇了摇头,勉力挤出一抹笑:“我怎么会难过,后宫妃嫔有喜,我作为皇后,应当高兴才是。这几日,陛下为吐蕃扰边之事烦忧不已,若是知道这个好消息,也能欢喜一阵。”
玉竹瞧着愈发心疼。
云绾静坐在桌边,手掌抚上自己平坦的腹部,眼底不禁笼上一层朦朦胧胧的黯淡水光。
上月陛下也就去德兴宫一回,孙才人就怀上了。
陛下与她那般恩爱,坐胎药也一直喝着,为何她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子嗣缘分未到,还是自己的身体有毛病?
良久,云绾抬眸吩咐玉竹:“过两日,你去太医院请个旁的御医过来,还有那坐胎药,也换个别的方子试试吧。”
她就不信自己那般倒霉,年纪轻轻要不上一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三儿:年纪轻轻要什么孩子:)
零点上夹子,明天更新放在晚上11点后,万字肥章,有时间大法拉进度,感谢支持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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