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持,因吐蕃宰相称“论”,所以他还可以被称为论东赞或者大论东赞。 此人野心勃勃,并非易与之辈。 相较而言,年岁渐长的慕容诺曷钵在国事上主动权大得多。 李治也就顺理成章地觉得,巩固这一方的关系对他来说更为安全。 既已有了一出成功的和亲,慕容诺曷钵的长子慕容忠也是弘化公主所出,身上有李唐血脉,也不算辱没了金城县主。 弘化公主嘴角微动:“金城县主大约还未接到圣旨,我未见过季英,也不知道她是何脾性,便无从推出她此刻所想。可我若是她,我只会觉得——” “既只是要以和亲维系关系,表现圣人恩德,到底是让宗室女眷出嫁番邦,还是令宗室子弟留守边地,并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就不能从那些游手好闲的宗室中选出一个,来我吐谷浑做个驸马?” 武媚娘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弘化公主数年间生活在吐谷浑这地方,平日里接触到的多是那些牧马放羊、逐水草而居的胡人,加之唐风本就剽悍,以至于她将这一句大逆不道之言说得无比顺口。 甚至在下意识将这句抱怨之言说出后,也全然没有要将其收回的意思。 弘化眉眼间一改方才幽怨,反露出了三分凌厉,“你觉得我这话说错了不成?” 武媚娘摇了摇头,“倒也不能算错。” 弘化的那句话诚然叛逆。但凡换个人在此地当听众,说不得就要上报到李治面前,给她治个不敬之罪了。 但武媚娘若是个墨守成规的性子,也就不会从先帝才人变成当今昭仪,还想自陛下与权臣的争斗中,为自己谋求上位的契机,所以她根本没打算将这番话告知于旁人。 反正同时身在此地的也只有她的小女儿罢了。 何况细想之下,弘化之言还真有几分道理。 吐谷浑国主慕容诺曷钵不像是个短命的样子,既已有一位出自李唐的王后在了,确实没有必要再嫁过去一个金城县主。 可这种事情,想想也就算了,真将其说出来,还是过于不妥。 这毕竟是李治的决定。 她回握住了弘化的手,说道:“只是陛下的旨意已下,你我也无从更改。你家长子如今也不过是十四岁,金城县主又年少,和亲事宜商定怕是也得两年……其中或许还有转圜之机。” “何在此期间,吐蕃大权若能自大论东赞手中回归到芒松芒赞的手里,有文成从中斡旋,吐谷浑的处境也当比如今好上不少。便是不能有此等进展——” “陛下派遣大军扫平西突厥后威震西疆,也当令吐蕃不敢擅动。届时吐谷浑再迎接县主,也少了几分潜在的危险。” 而不是真像弘化说的那样,将又一个宗室之女推进了火坑。 弘化闻言目露沉思,“你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 可不知为何,想到那位吐蕃大相的所作所为,弘化公主心中还是有几分不安。 早在永徽三年也是芒松芒赞三年,大论东赞便一度出兵,向西收复了洛窝和藏尔夏之地,在税收与土改之余,用一场大胜证明了自己在政务能力超群外,还有着毫不逊色的军事实力。 在他掌控之下的芒松芒赞,当真有反击的能力吗? 但此时担心这个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就像媚娘所说,旨意已下,她们不过是其中被动承受的一方,哪有什么抗议的权力。 与其再让这等忧思干扰心神,平白让自己折寿,还不如珍惜这份短暂的归乡体验。 随着一道道支援西疆的政令下达,她作为吐谷浑使者在此地滞留的时间,应当不会太长了。 “媚娘,”她忽然扬眉一笑,“不提那些没劲的事了,若我没记错的话,自你产下阿菟到如今也有四个多月了,若说我想请你随我一道往这麟游县策马游览一番,你可愿奉陪?” 早在当年她们二人还在宫中内文学馆进学的时候,两个骑术都不差的姑娘,便曾经在宫中马场较量过一番,许是有这等相争相知的经历,才让这份交情经由十五年分别,也并未消退多少。 武媚娘目光里也有一瞬的恍神,却很快应道:“自当奉陪。” —————— 这场说走就走的骑行,足足用去了大半日。 当二人与同行宫人回返万年宫的时候,暮色已自山坳之中扩散至天边,只见得周遭是群山远影,而头顶就是渐渐暗沉下来的天幕。 马匹还未被牵去马厩停放,弘化便掣着缰绳,自万年宫前的清溪越过,一脚将溪边石子踢入了水中,怎么看都有几分玩趣童心。 武媚娘抹了一把额间的薄汗,提醒道:“妙娘,山中有寒气,莫要着凉了。” 弘化瞧了瞧自己溅了些水渍的短靴,应道:“我回去便令人备好浴汤,不必担心。倒是你,已有多时不曾骑马了,今日忽然陪我来上这么一出行游,可得好生安顿。” 武媚娘但笑不语。 弘化说要让她一道策马出行的时候,在语气中带着几分要一较高下的意思,可真到了经行于麟游县中的时候,弘化又顾忌着她的体力,将马速放慢了不少。 也就是在行将回返的时候,她才胜负欲作祟地与对方又比上了一把,何谈劳累之说。 以至于…… 在回到万年宫中仙居殿后,她还颇有余力地先将宫人各自召来问询,确保诸事无虞,又过问了一番李弘和阿菟的表现,这才沐汤就寝。 想着这几日间因款待弘化之事,对子女有些慢待,她又令人将已半梦半醒的小女儿抱到了她的枕边。 到了此时,她方在床榻边坐了下来。 宫灯最后一点没熄灭的烛光。在她的视线中投照在墙壁上。 宫女接连退去后,烛光中更只剩了被放大的家具剪影,安静得有些鬼魅。 但女儿清浅均匀的呼吸还在耳畔,倒没什么身处偌大宫室的不安,反倒是…… 反倒是弘化今日所说的那一番话,又在忽然之间浮现在了她的耳畔。 武媚娘托腮沉思,出声低语:“权力啊……” 这份身不由己,又何止是和亲吐蕃的弘化,以及即将步上后路的金城县主呢? 若要算起这四个字,她也是如此,从不因她们之中或是妃嫔或是公主有任何的改变。 毕竟她们所拥有的权力从来就不真正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不能不让她发出这句感慨。 只是武媚娘并未留意到的是,当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本该已经睡迷糊的小婴儿忽然定定地看着她的侧脸好一会儿,在眼中闪过了一抹异彩,像是发觉了什么对她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 然而当媚娘转过头去的时候,看到的却已是女儿闭着眼睛用手努力往她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