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这里。 衣服上的尘土、血迹都无暇进行打理,与她养护极好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足可见她这一路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以异常匆忙的状态赶来了此地。 她被衣袖盖住了大半的拳头又稍稍捏紧了几分,像是还有几分颤抖。 一见孙思邈出来,她便匆匆上前两步问道:“敢问神医,落马堕车,心腹积血,一动便吐血不止,可还能治?” 豁,还真是要命的急症! 但孙思邈没敢出个肯定的答复。他猜测以这个孩子远行求医的表现,那个落马之人现在有没有因为内外伤致死,她可能都并不太确定。 他只能回道:“伤损五脏,不看到本人我不敢下定论。” 那孩童像是并未因此而意外,她仰头朝着他看来,而后朝着他郑重地行了个礼,“那么可否劳驾先生随我同行?” “救人如救火,若能即刻动身最好。不论能否救成,家中必定对先生持礼以待,安然将您送回。” 她目光之中丝毫不掩殷切之意,让人很难不为之动容。 孙思邈思量了片刻,便应允了这个邀请:“我留二字给弟子,这便动身。只是……” 他朝着那三人两马的阵仗露出了点疑惑的神情,“我等便只骑马赶回吗?” 他这把老骨头可吃不消这个啊。 好在那孩童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随即答道:“船已在岷江之上了,请先生随我等骑行一段就可登船,顺江北上前往看诊之地。” 听李清月这么说,孙思邈放心了不少。这也同他早先的其中一条猜测相符了。 要知道,顺岷江而上便是白岸城、黑水堡等地,陇右羌人入蜀地后大多聚居在此。 他虽然甚少与对方打交道,以至于也无法判断出那女侍卫到底是羌人还是突厥人,但对方既有延请的礼数,又有十万火急的理由,他随同对方走一趟也无妨。 在给刘神威留下了消息,又抄起了外出问诊的药箱后,孙思邈跟着她们走出了院子。 他出门便见,或许是因为马蹄声的缘故,村中已有不少人察觉到了此地的动静,朝着这边围拢了过来。 可来客身份非同一般,就像那胡人女子隐有拔刀出手的意思,另一头的侍从也不像是个好相与之辈,他们又大多只是站在远处观望。 李清月的目光朝着周边环视一圈,心中安定了不少。她若非先的摆出了个同为剑南道住民的样子,只怕早先遭到一番盘问了。 而现在嘛,倒不如将这场戏彻底演完。 已被抱到了马上的女童居高临下,明明年岁不大,却很有一番凶悍之风,厉声朝着周遭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为了救人远来求医的吗?” 像是唯恐这些人还要阻拦,她又补上了一句:“闪开,耽误了人命,有……有你们好看的!” 这话说得挺狠!但孙思邈觉得,自己只要耳朵没出什么问题的话都不难听出,她这话说得极不熟练,好像头一次以这等方式来威胁人。 在场围观的几人既多见南蛮做派,又怎么会瞧不出,她这分明是着急之下的色厉内荏,想着对方求医问药或许也有些不容易,各自让开了一条道路。 两匹骏马当即从这条让开的路中窜了出去,直往东阳以西的岷江方向而去。 不过目送着这四人双骑离开的背影,又忽然有人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问道:“糟了,若是孙神医被接走之后就不回来了怎么办?” “……他徒弟还在此地,应当不至于吧?” “那也说不准啊,”还是有人担心道:“你们有人认得那两匹马的来历吗?这可明显不是我们益州骏马。” 益州的马没有那么高壮,比起方才的那两匹可要差得太远了。 倘若他们的猜测没有出错的话,能有那等风姿的骏马,必定有些青海骢的血脉。 这么一算的话,剑南道能有这等本事的便不多了。 可惜他们大概从一开始就猜错了方向。 而两匹骏马已如电光疾驰,载着四人抵达了江边。 马还未停下,孙思邈就远远瞧见,在那江上确实停靠着一艘大船,光是站在船头船尾的船夫就有六七人之多,果然是要在接到人后以最快的速度将人送去病患所在之地的样子。 再想想方才自那孩子口中说出的患者病因,孙思邈知道,现在确实是十万火急的时候,片刻都耽搁不起! 他甚至没等李清月在前,以主人家的身份将他给请上去,他就已自己跳上了船。 李清月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诓骗于对方的负疚感,但想到她又不是打算将人直接在这等情形下掳掠带走,一路送到洛阳去,这点负罪感又顿时被她抛在了脑后。 她转头朝着船夫吩咐道:“开船!” 这艘停泊在江边的大船当即离岸启航。 孙思邈自船舱之中朝外看去,就见大船行驶的速度果然不慢,连带着船外景物的倒退也很是快速。 可惜不知道,那个落马之人还能不能赶上他们…… “孙神医,我可以进来吗?”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船舱外传来了那个孩子的声音。 孙思邈琢磨着,这应当是她要交代一番病人具体落马的情形,也好免于在抵达了那头后再进行一番发问,耽搁救治的时间,便回了个“请进”。 但当船舱房门被推开后,孙思邈却不由瞳孔一缩。 只因这走进来的五岁女童身上早不见了那件沾染了血与黄沙的衣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齐整华贵的衣衫! 同样有变的,是她方才那心急如焚的状态,已变成了此刻的气定神闲。 孙思邈下意识地往窗外一看,便见这船并未保持着原本的急速前行,而是停在了江中。 这可真是好大一出变化! 又哪里还是方才急于求医的样子! 他若见到了这样异常的表现还猜不出来这其中有诈,那么他也早不能活到这么多年了。 偏偏在之前,就因为对方还只是一个孩子的缘故,让他下意识地降低了戒备之心,将其中的有些异常都给忽略了过去,就成了此刻受制于人的情况。 更让他忍不住暗赞了对方一声的,是这孩子完全无视了他此刻的抗拒,已像是没事发生一般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孙思邈也这才发现,在这桌案上居然还有一壶才烧开不久的水,分明是对于他能够被快速请上船,有着绝对的自信。 照这么看,还真有一番待客的礼数。 “请孙神医不要介意于我等的失礼。”李清月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等并没有要将您挟持而走的意思,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交谈空间罢了。” 孙思邈沉声质疑:“既只是要一个交谈空间,为何不能在我那寒舍之中?” 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