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说了明知是陷阱。我陆家军能一次次活下来,不是全靠运气。不做好万全准备,我怎敢堵上所有人的命就踏进来。” 哗啦一声,十几个黑影从船舷下面翻上来,禁军脚下的兵器被转瞬抛进了江中。 早在陆潇年决定要来找金砂矿之前,他就早早让孟春清秋和桃月他们悄悄潜进了西梁,这艘虞楚常用的官船也早在他控制之中。 祁岁桉既然冒险来提醒他,他昨夜在祁岁桉枕下也留了一张字条。提笔很久,最终还是只画了一艘船。 “难怪祁岁桉说要走水路,还那么配合地就答应把自己绑起来演这出戏了。”虞楚哂笑,望着陆潇年,“我还真当他几年不见变乖了。” 陆潇年眸色微变,咬牙道:“西梁王还是担心自己吧。” 说话间,船已快要靠近岸边,虞楚被祁岁桉用刀抵着,推到船舷边。祁岁桉轻笑一声,在他身后低语道,“谢谢西梁王几日来的款待,看在我母妃的面子上,我就不丢你下去喂鱼虾了,不过,你可要游快一点。” 说完,那些整齐立在船边的禁军被暗卫们一脚一个踹下了船,饺子下锅一样,噗通噗通溅起高高的水花。 最后只剩了虞楚。 陆潇年站在祁岁桉身后,盯着祁岁桉背影,眸光翻涌,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双层高船下江水滔滔,贴得极尽的二人不知耳语了什么,陆潇年的指骨发出咯咯响声。 他的双眸越来越红,就在骨子里的那股疯要冲出胸膛时,祁岁桉一抬脚将虞楚踹出了船舷。 水中立刻响起一片惊叫声:“王上!” 可不料虞楚邪笑一下,手指擦过船舷时竟抓住了祁岁桉的腰带。一股邪力,他将祁岁桉一起拽翻下了船! 他怕水。 陆潇年几乎一个闪念间跟着飞出了船舷,伸手去抓。 仰面望着坠落下来的二人,虞楚唇边勾起一个满意的笑。 【作者有话说】 西梁王:今日KPI达成 鱼虾:喂的也太多了些吧 ◇ 第85章 下坠 那布满厚茧的指尖擦过自己的衣角,祁岁桉蓦然瞪大双眼,风声如剑刺入双耳,下一刻,脊背砸向水面,近乎断裂的疼痛让他还来不及想,冰凉刺骨的江水混合着泥沙轰然奔袭向口鼻。 下坠,一直下坠。 江流犹如巨兽猛压狠踩,仿佛一定要将祁岁桉按进江底才肯罢休。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口漆黑寒冷的深井之中,变成了那个只有五岁,哭喊到无力的祁岁桉。 胸口的仅存的气息被挤压,对呼吸的渴望让他拼命地游动,可这不是平静无波的深井,哪怕他如何挣扎也无法将自己送出水面。 就这么死了吗。 他不甘地睁大眼,浑浊江水裹着沙砾刺得眼睛生疼,但他不敢闭上眼,生怕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绝望中,忽然有一束光射入水中。暖黄的,摇晃的光一点点散开,同梦中的那个光斑一模一样。他倏地睁大眼睛,奋力地蹬脚朝那水面上的光挣扎靠近。 光斑变大了,他手指极力朝那光斑伸出去。可肺里的气在一点点耗尽,窒息感和死亡的恐惧再次大口大口地吞噬掉他残余的意识。 就他再也呼吸不上来,绝望地闭上双眼时,突然身后出现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他。 那只手臂环过他的胸口,一股结实而强大的力量将他朝上托起。 祁岁桉猛然转身,看到了熟悉的脸。被水覆盖的眼睛正惊惶地望着他,不断有气泡从他紧抿的唇缝间露出。 水,柔软无形,也最为恐怖。被这种致命的柔软一直紧紧包围的祁岁桉一旦抓到了坚硬的东西,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那一瞬迸发出的对生的渴望打破了对死亡的恐惧。 他紧紧握住了那只手臂,随陆潇年的大力朝水面上游去。 当空气最终重新灌满他的鼻腔时,他发觉脚下已经能踩到软腻的泥。陆潇年的手掌心大力扣在背上,口中便立刻涌出大口的水来。 祁岁桉终于可以重新呼吸了,他大口大口的喘气,费力地睁开双眼。 水面上一片凌乱,四周都是扑腾着朝岸边游的禁卫。还有一些禁卫们手忙脚乱地捞起漂浮在水面上的弓箭,开始朝四周乱射。 祁岁桉抹了把脸,逐渐清晰的视线中他忽然看到不远处那个黑衣近卫也站了起来,满面怒容地取下背在他身后的大弓,搭箭,朝陆潇年瞄准。 脑中轰得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 他要射杀陆潇年。 随之而来的恐惧和心脏紧缩令祁岁桉几乎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把还在给他拍后背的陆潇年一把推了出去。 霎那间,倒映在祁岁桉瞳眸中的那个黑点瞬间成了庞然巨物,像只怪物一样咆哮而来。 空气瞬间凝结成冰。眼前的一切都在极速后退,只有那个黑点在不断靠近、拉长。所有的声音都刹那间消散,祁岁桉忘记了呼吸,大脑也在这一刻停滞。 电光火石间,天地万物都不过是遵循本能法则在运行。但祁岁桉隐隐好似知道这不对,这一切都很不对,但他根本来不及去细想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可仅仅瞬息间,祁岁桉眼前再次骤暗。一道黑影像一道穹顶一样重新遮蔽了天光。 几乎是同时,一道清晰的、闷重的声音在祁岁桉耳边炸响,像是有什么被撕扯、贯穿。 祁岁桉大脑迟缓地转动,当他看到明明已经被推开的陆潇年将他撑在他双臂间,重新用身躯笼罩着他时,他才意识到那被贯穿的声音是什么。 颤抖的目光朝上一点点看去,黑色的玄铁箭头穿透了陆潇年,嚣张地裸露在他左侧胸口外面,箭尖鲜血滴答滴答开始坠落。目光相触的一瞬,祁岁桉的心脏开始没来由的疼痛。 但时间残酷地飞速掠过,一切都太快,只是转眸间他就看到陆潇年一口鲜血喷出,并被重箭射得向前栽出去。祁岁桉接住了他的身体,但紧绷着的弦也铮然崩断。 祁岁桉低头不敢相信这满手的鲜血是从何而来,随着心脏的刺痛,早已脱力祁岁桉眼前一黑颓然滑倒下去。 * 天还是那么湛蓝,但江面上起了大风。 船身很高,当花朝急匆匆拎着药箱登上舷梯,他险些被甲板上的风掀倒。 他闷声跟在清秋身后,紧绷的心脏比来时跳得更快了。当他听闻陆潇年中箭时,他差点把乐安的药碗摔地上。其实作为一名随军的大夫,各种伤他早已见惯不惯,但这次不知为何莫名心慌。 他踩上甲板,脚底发虚,抓住船杆堪堪稳住身体,还没回过神来,就突然被眼前的一个高大黑影撞得几乎又跌下船去。 “你可算来了!”孟春拉起他就往船舱里跑。 *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祁岁桉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还飘在水面上,随水波一漾一漾的飘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