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 他隐隐开始怀疑自己当年的眼光。 卫辞年幼时格外顽皮,爬树捉蝉,下河摸鱼,整天追着猎犬在村子里撒欢,没少惹得卫兄生气,但那时的他只学了句“小棒则受,大棒则走”,就敢理直气壮地跟卫兄对着干,后来大抵是逃不脱,被卫兄几顿毒打后便老实多了。 可如今就是太老实,连他的气话也当真,让他跪他还真跪下不走了。 也不看看,这房间里是否真有他的位置? 宋柏轩木着脸问他:“你错在何处?” 卫辞认真道:“老师说的对,我不该不问清楚缘由,不知道事件全貌,就贸然开口评判对错。 “县衙查案尚需双方到场对峙,而我没有问过老师与师妹,心中就已假定定是师妹有错,老师才会罚她,此为一不该。 “不明事件全貌便为师妹求情,既小瞧了老师与师妹之间的父女情分,又有偏私之嫌,此为二不该。” 宋柏轩:“……偏私?” 他深吸一口气,望着脸色坦然的卫辞,竟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也罢,既然他为自己找好了理由,便由着他去吧。 宋柏轩冷笑一声,应道:“如此说来,你的确该好好跪着……” 卫辞俯身向他行了一礼,又说道:“可即便如此,卫辞仍要为师妹求情。” “……” 宋柏轩按了按眉心,索性闭上眼。 可真是他的好弟子!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认了错仍死不悔改,主打一个生性叛逆! 与蕴儿的执拗有七八分相似,不露锋芒,却格外难缠,日后他们二人成亲,不知是哪个能占得上风。 “好,那便一起跪着吧,”宋柏轩淡淡道,“出去跪着,别在这里碍眼。” 卫辞又俯身行了一礼,接着扶起宋蕴去门外跪着。 宋蕴:“……” 有一丝感动,但不多。 原本她跪着是向父亲表明悔意,而今却变成了不得不做的惩罚。 她侧身看向跪得笔直的卫辞,没忍住问道:“师兄为何要为我求情?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被父亲责罚吗?” “师妹聪慧过人,知书明理,必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卫辞低声回答她,“是人便会犯错,我与晴……其他弟子做错了事,也常常遭到老师责罚,不是什么大事。” 宋蕴:“……” 师兄对她的这份信任,委实太厚重了些。 宋蕴摸了摸鼻尖,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师兄幼时也常常被罚吗?” 这次换卫辞沉默了。 他想对师妹否认自己曾经的恶劣行径,但自己的品性又不允许他撒谎,只能低低的应了一声。 “是,但、但如今少许多了。” 宋蕴望着他脸上的羞意,忍不住笑了出来。 - 京城,平阴侯府。 一队护卫带着两辆低调寻常的马车进了平阴侯府,走的还是后门。 接着便有仆妇和丫鬟四处求医,甚至还有一位拿着平阴侯府的名帖去了太医院。 本也算不得大事,并不起眼,但侯府后院近来有位姨娘诊出喜脉,正是平阴侯赵旭炎最上心的时候,乍一听闻侯府有人四处求医,赵旭炎生怕这一胎再出差错,急急忙忙下值回府。 然后就撞见了形容凄惨的吴氏,以及一众伤痕累累的仆妇,赵旭炎的脸色瞬间难堪起来: “发生了何事?我不是给了你一队护卫,为何还弄得如此难看?” 接着他想起此行目的,迅速问道:“那蕴儿呢?她可有受伤?” 吴氏只觉得脑仁涨得生疼,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围着她嗡嗡颤动,十分吵闹。 她强忍着怒意说:“她没回来。” “什么?!”赵旭炎脸色大变,不敢置信的盯着吴氏,他向来将吴氏视作自己的半边臂膀,宅院里的事全交由她打理,可没想到她去了这么久,竟连一个宋蕴都没能带回来,“那你们走这一遭做什么?” 吴氏气得脸色铁青:“赵旭炎,我的腿都断了,你却还想着那个狼心狗肺的孽障!” 赵旭炎皱了下眉:“给了你那么多护卫,怎么他们身上都好好的,就你受了伤?”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吴氏的声音瞬间拔高,“我还能是故意的不成?要怪也怪你的好护卫们,个个是骑马的好手,全都奔着马去了,哪儿有人来管我啊?” 只要想到那天的场景,吴氏便打心眼里发寒,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原来那则从寒明寺传出的流言竟是真的? 想起这段时日的遭遇,吴氏心中竟萌生出退意。 “算了吧,”她说道,“不必再叫她回京,她翅膀硬了,不会再听我们的安排,与其费那么多心思将她弄回来,不如换个人选。” 然而提议被赵旭炎一口否认:“不行,必须是她。” “父亲,”赵晴云突然说道,“父亲有所不知,宋蕴在慈水村有一门亲事,已经到了私相授受,谈婚论嫁的地步,身子也早已不清白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兹阳县的百姓都知道。” 赵旭炎这才看向赵晴云,他第一眼便落在她的脸上,那块显眼的胎记似乎又受了创,结出厚厚的血痂,十分骇人。 “你……”赵旭炎顿了下,咽下想盘问的话,随意道,“不是还没成婚吗?侯府怎么也算她半个娘家,她想要嫁人,还得过我这一关。至于清白,也无甚要紧,一些风言风语罢了,总能想办法遮掩过去。” 赵晴云定定地望着赵旭炎,平阴侯府的主人,他的生身父亲,胃里竟没来由的想要作呕。 “可是父亲,一旦被发现,侯府的名声怕是会被牵连——” “她只是一个养女,碍不着你的婚事,”赵旭炎瞥她一眼,直接说道,“这件事你们不必管了,我亲自派人去将她接回来。” 吴氏冷笑:“好啊,你去接,最好先把你克死!” 赵旭炎皱眉片刻,打量着凄惨的吴氏,拂袖离开:“哼,无稽之谈!” 赵晴云垂下眼眸,无声无息的从房中退了出来,她万万没想到平阴侯比吴氏还要难搞,连侯府的名声都不当回事。 但无论如何宋蕴都不能回京。 她为此已经牺牲了太多,绝不允许这一切都前功尽弃。 再者说,如今她们二人势同水火,倘若宋蕴一朝得势,怎会轻易放过她? - 又是一日清晨。 在莫绫万分怜悯与不解的目光下,宋蕴捧着本书进了书房,而卫辞早已在房中等着了。 接着书房里便传出稀稀拉拉的读书声,起初还有些收敛,并不齐整,但在隔壁宋柏轩一声冷笑后,书房里的声音立刻齐整许多。 莫绫一边烧火一边摇头,她实在想不通姑娘为何要跟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