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这几日早朝上元徽帝的阴沉模样,心中有了数,答了一声“知道了”。 季别云跟着内侍走到了文英殿,却被吩咐在殿外等候片刻。 隔着几道墙,他隐约听见了殿内说笑声,除了元徽帝的还有一位女子的,应该是某位后妃。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见到一位后妃从文英殿内出来,轮到他进去时,桌上的棋盘还没被收起来。 还有心思与后妃下棋,看来元徽帝心情很好,那万良傲应该还没有反叛。 他暗中松了一口气,行礼之后,便听得元徽帝开门见山道:“朕一直觉得景州是一块风水宝地,在京畿几州之中最是人杰地灵了,若在此修建行宫再合适不过,季卿觉得呢?” 季别云觉得……他又被元徽帝盯上了。 当初他暗中忤逆皇帝为的是将御史台扳倒,如今不仅御史台换了一次血,就连背后的万良傲都滚去边境了,之前他结下的梁子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他没想到元徽帝还挺不记仇的,竟然想让他插手行宫一事。 他想了片刻,答道:“臣认为,修建行宫不急于一时,再等几年到大梁国库更加充盈之时,必然会有万人拥护此事。” 其实这只是季别云顾及体面的说辞,他觉得最好永远别修,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帝陵要修好都还需要十多年,元徽帝竟然就开始惦记起行宫了。 作孽。 “算了,跟你朕犯不着绕弯子说话,反正你也不领情。”皇帝把玩着棋子,对他道,“朝中武将多为开国时的将帅,如今不再年轻,背后势力更是如树根一般纵横交错。朕看不惯他们那些老东西,想要扶植你。” 他当即想要拒绝,然而刚说了一个“臣”字就被打断。 “别客气了,朕没想给你好处,如今的将军之位已经顶天了,十年内朕都不会再让你晋升。不过你可以借圣眷培植自己的势力,如果不是太过分,朕不会管你的。作为回报,你得替朕做一些琐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季别云明白了,元徽帝还是记仇的,这不又找他当冤大头了?没有报酬,只有办不完的琐事,对外他还得当圣上跟前的红人。 “所以第一件琐事,便是修筑行宫?”他直起了身,不再扮演敬畏的模样。 元徽帝将掌心里的棋子放回去,一边收拾一边无奈道:“朕是真的喜欢景州那地方,天天待在这皇城里哪儿都不能去,至少可以偶尔去一趟京畿散散心吧?你若是替朕说服了那些老顽固,以后朕去行宫时都会带上你。” 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真有意思,元徽帝以为谁都跟自己一样沉迷声色犬马? 不过他也动了其他心思,既然皇帝主动跟他谈条件,那便证明还可以继续讨价还价谈下去,例如为柳家翻案的事……不过不是现在,他手上的筹码还不够多。 元徽帝听见他的笑,抬头看了过来,面色有些不善,“朕说的话很好笑吗?” 季别云如今也不畏惧这位皇帝了,笑道:“臣是觉得能跟着去行宫实在荣幸。” 眼见着对方眯了眯眼睛,似要发怒的样子,他又补充道:“陛下的提议臣接受了,不过行宫实在耗费巨大,还请陛下三思。” “你……你这人简直油盐不进!”元徽帝又被他气到了,将棋盘上的棋子都拂了下去。 他对这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等着皇帝让他滚。 然而殿外突然传来焦急万分的喊声,由远及近,他侧耳去听,听见了“军报”二字。 季别云心神一凛。 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五万字完结,如果我没预估错误的话…… 第96章 君臣争 西北军报,襄国公自立为襄王,反了。 虽然万良傲麾下只有一万将士,这会儿却找蚩鹘借了三万兵力,反过来向东攻打大梁。军报从西北离开时,万良傲的襄军已经攻下了辽州一座城池。 文英殿内乱作一团,前来传递军情的士兵已经被赶了出去。元徽帝气急攻心,脱力瘫坐在椅子上,已有内侍去请太医了,剩下的人纷纷在等待中屏息凝神。吴内侍扶着元徽帝,眼睛却瞟向气定神闲的季将军,想使眼色让人快离开都找不着机会。 季小将军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似的,也不畏惧天子之怒,就这么杵在文英殿正中。 季别云其实是在等待元徽帝对他主动开口。 但皇帝被吓得三魂六魄散了一半,他趁着空档想了想,自己之前还是低估了万良傲残暴的程度。为了皇位,为了篡权,此人竟然能与外族勾结,借兵攻打大梁。 能向蚩鹘借三万兵力,必然是与蚩鹘谈成了某种条件。想来想去,最有可能是万良傲向对方承诺,若自己入主皇城,将会割去大梁一部分国土拱手送给蚩鹘,只不过季别云尚不知晓这一部分国土是一两座城,还是五六座城。但数量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万良傲这个畜生竟然卖国求荣。 蚩鹘在草原上游牧了几百上千年,骨子里的野性难除。从前中原大乱之时,蚩鹘人趁机南下烧杀抢掠,他们认为中原人不配与自己待在同一片土地上,却又眼馋中原的富饶,故而只夺取物资,几乎不留活口。所到之处都变成了空城与无人之地,就连耕田也被毁坏。 万良傲这是拿百姓的性命来实现自己的野心。 皇帝终于开口:“下作东西……沾了我明家的光,得了我明家的爵位,到头来却要夺我明家的权。” 季别云抬头看去,只见元徽帝胸膛起伏得厉害,仿佛濒死之人苟延残喘。 “朕当初就不该……不该将此人送到西北,就该在敦化殿上一刀砍了这狗东西的脑袋……”元徽帝的眼珠子仿佛不受控制似的乱转,忽然间看见了他,身形一顿,“季遥……你不是恨御史台,恨段文甫吗?万良傲那个下作东西你也看不惯吧?朕给你个机会,去杀了他,让唐攀也好石睿也好当你的副将,你们一起去杀了他。” 他站在原地岿然不动,“臣从未上过战场,也毫无经验,陛下恐怕看错了人。” “季遥!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朕摆谱!”元徽帝怒喝一声,伸手指着他,“事态紧急,若现在不出兵止乱,只怕会有更多人纷纷效仿万良傲起兵造反,甚至投靠他!你身为大梁将军,怎可置身事外,你有廉耻吗?” “臣自然不敢置身之外。”他冷静道,“只是陛下为何相信臣不会投靠襄国公?” 元徽帝没立刻回答,挣扎着直起身,在吴内侍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缓慢地走到他跟前。 “就算所有武将都反叛,你也不会。”元徽帝声音听起来阴恻恻的,“你不是嫉恶如仇爱民如子吗?忍心看大梁百姓命丧于襄国公的刀剑之下?” 季